“包大哥,不知怎地我忽感一阵头晕,兴许是受了风吧?”
带路的家丁听闻,遂关切道:“此地夜凉,这位姑娘莫非昨夜感了风寒,请随我前去内堂歇息下吧。”
墨风此时心中已有数,知晓雪姬并非风疾,乃是受门上符咒法力所激荡,致使她心口烦恶,心神不宁。若是强行入室,恐伤其五行八脉。
他嘱咐雪姬远离贴了符咒的门堂在此等候,且让棒槌照应着,兀自与那家丁一同进入内堂。
那钱员外早已等候多时了,正心焦难平中,赫然一见墨风仪表堂堂,神威凛凛,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登时喜不自胜。这定然是一个道家高士,兴许小女的病有救了。
他瞧了瞧莫风身后,见身后无人,遂略显愕然:“法师高姓?听下人说起适才足有三位法师,何故独余法师一人?”
墨风凛然行了个剑指,立于胸前,正色道:“慈悲!这厢有礼了,贫道道号墨风。与我同来的二位道友在堂外候着,可随时听我调遣开坛行事。”
“哦~~原来是墨道长光降,未克远迎,失敬失敬。阿三,快给法师看座,奉茶。”
阿三正是方才脸上那贴膏药的领路家丁,忙不迭领命前去泡茶。
墨风亦无意客套,开门见山道:“钱员外,市井坊间所传言您家中邪物作祟,可有此事?贫道师从茅山正宗,正一道嫡传,愿为员外分忧解难,殊不知此事因果从何而起啊?”
钱员外苦笑着摇摇头,恻然生悲:“想我田某富甲一方,却无端遭此大难。早些光景,家中还只是三牲六畜家宠遭难,尽皆患上不明缘由恶疾死去。然则就在一年以前,我的爱女——青青也身染怪疾,症状如出一辙。遂遍求郎中名医,也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药石尽皆无用,眼见小女一日日衰弱下去,我等全然束手无策。偶听一高人所言,抑或是中了邪术,于是又重金悬赏聘请高僧法师们降妖驱邪,终究是于事无补。兴许就是我的孩儿命苦犯煞,也怨不得旁人。”说完,他眼圈一红,止不住老泪纵横,凄然甚哀。
墨风心下恻然,劝慰道:“钱员外,莫要感伤过度愁坏了身子。况这世间本就沽名钓誉之徒甚众,依贫道拙见,内堂门厅之上的假符咒皆可除去。可否诊见小姐病容一面?”
钱员外沉吟了半晌,遂呼喝一个下人过来,悄声耳语了几句,那下人不住地点头称是。
遂那下人对着墨风行礼道:“道长,烦请移步小姐闺房。”
墨风站起身来,冲钱员外鞠了个躬,遂与那下人向里间而去。那钱员外兀自怔然出神,竟未留意到墨风的离去,想是已伤心过度,神情不免郁郁,有些心神失常。
钱家小姐年方十四,饶是个小女孩。此刻静静躺在闺房的粉纱帐内,脸色枯黄,憔悴之相见于颜色,形如枯槁,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待墨风凝神一瞧,惊惶之色现于脸上:“分明这是阳气有损,定是那院中槐精施术吸取精魄真元,如若不尽早除去此害,小姐恐命不久矣。”
那下人听闻惶耸变色,急忙奔走前去汇报主人。
钱员外刚听完下人所表,却面露难色:“道长所言极是,只是……只是这棵发财树乃是祖上所传,如若冒然将其伐诛,必然是对祖上大不敬,况且蒙它庇佑,我钱家三代在生意场上无往不利,顺风顺水。法师,可否另寻个他法医治小女?”
墨风见他冥顽不灵,直至此刻还惦记着家财产业,枉顾自己的宝贝女儿性命,着实有些恼怒,不悦道:“糊涂啊糊涂,钱财乃身外之物,此刻钱小姐是只剩出气,几无进气了,难不成您也打算为了几两碎银子,将她如同三牲六畜一般献祭给这槐精?”说完,便欲拂袖而去。
众家眷家丁也异口同声劝解钱员外,还是先救治小姐为上,发财法门可日后再觅寻,来日方长云云。
此刻钱员外方才知道急了,慌忙喊住墨风:“道长,道长,莫要着恼,是小老儿一时利令智昏。我这掌上明珠宠若天骄,若是失去这根独苗,钱银再多又有何义?料想这也是邪门的法门所致,以我的子嗣性命来易取滚滚而来的钱财,委实是罪过。如今全仰仗您啦,道长。”说完,他便合十鞠躬,诚心恳求墨风相助。
听了这番话墨风蓦地顿住了脚步,回转身来,面色也慈和了许多:“我茅山派的分支又有若干,有些旁门左派专攻邪术,其术数阴狠,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他们往往被称作下三茅。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颗百年槐树之法门应是下三茅所施的五鬼运财之术,此术确当能帮事主财源亨通,无往不利。
但究其法门需要祭品,你家中才会常有牲畜爱宠莫名死去,一旦法门的阵眼转移,往往会出现噬主的迹象。依贫道拙见,这槐精已修行出一定道行,早不满足那些牲畜祭品的献祭,适才盯上了你的女儿。”
那钱员外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墨风的面前,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众家丁连忙过来搀扶。钱员外兀自推开众人,颤巍巍地握住墨风的双手,眼中早已泪光莹然:“道长,可怜我多年来子嗣均已夭折,唯独这么一个小女存活,仰仗福荫才得以成人,求您一定要发发慈悲,施以援手,救下小女啊,您的大德,此生难忘。”
墨风定了定神,双手扶起了钱员外:“钱员外尽可宽心,我正一道茅山宗所遵从以正论道,驱邪扶正,而在那些欺名盗世的假道士眼中,你家闲事自可不必多管,只要诈欺钱财即事了拂身去,但遇上我们茅山正宗,妖孽不除,何以匡扶世间正道?”
遂他嘱咐钱员外前去张罗些法器物事,作法台、七星剑、朱砂符纸、八卦铜镜、前朝铜钱若干,这便要收妖钱家庄!
开坛作法前,墨风毅然嘱咐雪姬:“兀那槐妖已有道行百年,想必今日是场恶战,一旦开坛吉凶难卜,我心中无底,两败俱伤也未尝可知。咒法无眼,我与棒槌的道术兴许会误伤于你,雪姬,你且暂避一时,待我二人笃定胜局时再来共享胜果可好。”
雪姬听后低头踌躇不答,只顾默咬着下唇,揉弄着衣角,泪珠直在眼眶里打转,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着实楚楚可怜。她想是不肯离去。
棒槌挺了挺肚子,劝解道:“雪姬啊,师兄此举并不是要撵你,方才你也领受过那些符咒的威力,我师兄的道术岂是那些混赖鸡鸣狗盗之徒可比的,自是厉害百倍千倍,喏!他这开过光的铜镜力道更是雄强无比,霸道非凡,别届时树精没擒住,不慎把你给收了,光会收不会放,那可怎生是好?”
雪姬听了忽然转涕为笑:“包大哥,你就是会信口胡诌,不过雪姬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晓你们也是为了小女安危,我听你们的便是,我会隐匿在安全之所等你们凯旋。”
棒槌故意坏笑了几声:“诶~~这就对了,这才是我们听话的狐狸妹子啊。”
雪姬佯装生气鼓起嘴,抡起了粉拳作势要锤他。
待得安顿好雪姬,二人遂开始张罗开坛收妖的法事。话说那钱员外办起事来着实不含糊,皆因此节关乎其小女的安危,不到半烛香的光景墨风所交代的所有物事尽已准备妥当。
天师坛安置在庭院正中的离位,为坎北的生门,而古槐则占据坎位,是为死门。
墨风为防那槐树精狗急跳墙伤及无辜,祭出从未使出过的指诀,以此保钱府上下平安。只见他无名指与中指相交,大拇指按住食指,中指朝下直立,口中念念有词:神霄玉府,十方天丁,青玉介胄,龙绦虎巾,摄魂追魄,寿命无倾,急急如律令!”
话音甫落,墨风倏忽间已抄起毛笔,如蜻蜓沾水之势轻蘸朱砂,顷刻间黄纸之上早已龙飞凤舞般画出一道符咒,是为茅山符法中的保命灵符。
说时迟,那时快,他默念敕符诀,右手用七星剑朝灵符疾刺了过去,说也稀奇,剑锋既刃且滑,却像吸盘一样将符牢牢吸起,远处内堂众人皆惊愕不已,好半晌才道了一声彩。
墨风丝毫不为所动,当即念动法咒,蓦地灵符发出一道金光,他左手捏出剑指遥指前方,右手中七星剑疾朝钱员外的内堂门上刺去,那灵符好似大鹏生出双翅一样,稳稳地飞向门框上方,粘在了那里,丝毫未有下落之意。
人群又一次暴出喝彩声,钱员外不禁激动得老泪夺目而出:“道长果然高明,如此看来,小女有救了,小女有救了!”众亲眷家丁纷纷趁势恭喜钱员外喜得高人相助。
唯独棒槌心中忐忑,悄悄向墨风道:“风哥,别怪兄弟言讲几句扫兴的话,对付雪姬这种未成气候的良善小妖,无须耗得多少真元气力。但这古槐精已修炼了百年道行,似已有了小周天之功,你与它缠斗,能有几分胜算?”
果然,墨风神情中也透出隐忧,略有颓丧地说:“尚不足五成,吾虽学得恩师的大多数道术,却从没降伏过妖魔,临敌经验更是不足,此刻我心中也着实惴惴不安。”
棒槌刻意压低了嗓门道:“风哥,你若是无必胜把握,不如据实与告钱员外,无非损失些颜面罢了,把小命留住比啥都强。至于那龙老三索要的银钱我们再从长计议,另寻他法便是,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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