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处,总旗叫嚣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那“蚍蜉撼大树”的尾音还回荡在密愁的竹林中。
他得意洋洋地转身,伸手去抓马鞍。
“嗤!”
一片翠绿的竹叶,快速飞刺,利如飞刃,毫无征兆地从竹影中发射而出!
“咔嚓!”
总旗头顶那顶象征身份的纱帽应声被打落,被整齐地削飞出去,滚落在地。
“谁?!”总旗脸色惧变,惊恐瞬间取代了得意,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马腹之后,声音都变了调,质问道:“狂徒之徒!胆敢袭击朝廷命官,看来你还是要与整个朝廷为敌!”
他一边嘶吼,一边疯狂地招手,命令手下:“快!围过来!护驾!”
剩余的锦衣卫如临大敌,纷纷拔刀,警惕地盯着这片幽深围绕的竹林。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死亡的开始!
“咻!咻!咻——!”
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片,而是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的竹叶,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出现而来!
“挡!快挡住!”锦衣卫们嘶喊着,绣春刀挥舞着密不透风,刀光不断闪烁
然而,这些寻常武夫,仅凭明劲修为,如何抵挡这蕴含内家真力的叶雨?
刀锋与竹叶碰撞,竟发出铁鸣的脆响!坚韧的叶片轻易穿透刀与手的空隙,其中蕴含的暗劲刺得他们虎口崩裂。
“呃啊!”
“我的手!”
“噗嗤!”
惨叫声此起彼伏。
竹叶精准无误的扎入他们的手腕、膝盖、肩胛!每一次命中都伴随着闷响和喷溅的血花。
锦衣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绣春刀脱手飞出,身体痛苦地蜷缩抽搐,顷刻间便丧失了所有战斗力。
不过几个呼吸,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一队人马,只剩下瘫软在地、因剧痛而意识模糊的李婉茹,以及那个躲在马后、面色恐惧的总旗。
绝望的小旗目光扫过地上虚弱的李婉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想法。
他猛地蹲身窜出,一把揪住李婉茹的头发,冰冷的绣春刀死死抵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锋刃甚至压出一道细细的血迹。
“出来!给老子滚出来!”他朝着竹林深处歇斯底里地咆哮,声音中夹杂着恐惧。
“你不是要救这个贱人吗?!再装神弄鬼,老子立刻割断她的喉咙!让她血溅当场!”
竹林依旧沉默。
只有微风掠过竹梢的沙沙声。
总旗被这死寂逼得更加疯狂,手上力道加重,刀刃又深陷一分:“好!好!这么玩是吧!她的死活,那我……”
“死”字尚未吐出口,形势逆转!
一道比竹叶更快的黑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小旗身后咫尺之地!快得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一只粗壮的手,捏着一片翠绿色的竹叶,划过小旗的咽喉。
“呃……嗬……”总旗脸上的疯狂瞬间落下,化为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手中的绣春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但温热的鲜血疯狂地从指间缝中喷涌而出。
他瞪圆了双眼,身体僵硬地晃了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最终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恐惧,“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气绝身亡,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竹林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微风飘拂的声音。
重伤倒地的李婉茹,迷糊的视野中,只看到一个模糊而高大的黑色身影。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的吐出口:
“你……是……谁……”
那黑影微微侧身。
斗笠的宽檐下,一只眼眸露了出来,深邃如潭,里面浮现尚未完全平息的杀意,以及……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他目光落在李婉茹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
一个低沉,却又带着令人心安的嗓音,说出:
“我是——白。”
话音落下,他不再言语。
几步走到李婉茹身边,他轻缓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绵软无力的身体横抱起来。
斗笠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的面容,只留下线条下的下颌。
他抱着昏迷的李婉茹,步履沉稳,踏过倒伏的锦衣卫和沾染血的泥土,径直朝着竹林外走去。
黑色的袍角拂过染血的竹叶,悄无声息,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屠杀场。
…………
……
另一处战场也早已沉寂。
数十名捕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唯有中心那一袭青色女子还活着。
小青单膝跪地,长剑深深插入泥土,勉强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腹部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浸透了衣衫,与身上无数新旧伤痕汇成一片。
她眼中杀意未褪,却早已心生疲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苦。
仅存的捕快们围着她,刀在手,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他们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惧,以及面对这重伤女子时挥之不去的忌惮。
那插在地上的剑,是她最后不屈的界碑。
“唏律律——!”
一声高贵的马嘶落于竹林,带着上位者的傲慢与不耐。
一队人马踏入这片狼藉。
当先一人蟒袍玉带,气度森严,正是县令都要小心侍奉的落景河。
他身后,小旗、总旗,百户、还有许许多多的锦衣卫层层簇拥,杀气笼罩全场,压得剩存的捕快们几乎窒息。
落景河的目光冰冷,扫过地上捕快的尸体,最终停在小青身上,满是不屑。
他策马径直向前,毫无征兆的一脚踢出!
“锵啷!”一声剑鸣,小青赖以支撑的长剑竟被硬生生踢飞,插入远处的泥土。
强大的力量使得小青身体一歪,重伤之躯根本无力抗衡。
紧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踹在她肩头!
“砰!”小青向后摔去,重重砸在地上,泥土沾满脸颊。
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黑,吐出一口鲜血,连挣扎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只镶着金边的官靴,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她的头顶,将她的脸死死碾进粘有鲜血的泥土。
落景河的声音冰冷,带着轻蔑之色:
“一群废物!连这种垂死蝼蚁都拿不下?我的人呢?!”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捕快都惊恐。
一个捕快几乎是匍匐着上前,头埋得极低,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回…回大人!您麾下的锦衣卫精锐,正…正在前方围捕那主犯女子……”
“哼!”落景河口中发出一声冷哼,脚下一碾,这才收回靴子,翻身上马。
“走!”他一声令下,大队锦衣卫卷起烟尘,朝着捕快所指方向疾驰而去,留下小青在血泊中微弱喘息。
然而,并未过去多久。
“是谁——!!!”
一声咆哮传出,挟带着一丝内力。
只见落景河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面容满是愤怒。
他死死盯着眼前景象,他引以为傲的一整队精锐锦衣卫,此刻竟已全军覆没,横尸当场!尸体姿态各异,死状凄厉。
这并非是任务的失败,而是对他权威赤裸裸的挑衅和践踏!
一名百户强压着惊骇,快步上前检查。
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锦衣卫尸体致命的伤口中,拈出了一片染血的…竹叶。
百户瞳孔细缩,双手微颤地将竹叶呈到落景河马前。
落景河一把夺过,指尖用力捻着这片轻飘飘的杀器。
竹叶边缘残留的冰冷和蕴含的内力。
他牙关紧咬,手指用力,那片竹叶在他的内力下瞬间化为灰烬!
“暗器…好精纯的内力!至少是三流高手!”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意。
“查!给我掘地三尺地查!翻遍每一寸土,也要把这逆贼给我挖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愤怒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落景河最后扫了一眼这片死亡之地,一勒缰绳。
“驾!”他不再停留,带着锦衣卫离开了。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群收拾面色惨白的锦衣卫尸骸的捕快。
一片片的竹叶打着旋儿,悄然飘落在未干的血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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