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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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的朝会散了,但那股诡异的寒气却仿佛凝固在了紫禁城的空气中,久久不散。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宫门外,交头接耳,脸上神色各异,有惊惧,有困惑,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

“那‘照妖镜’……当真如此神奇?”一个年轻官员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颤抖。

“张尚书当场汗如雨下,我看八九不离十!”旁边一位年长些的官员捋着胡须,眼神复杂,“陛下昨日遇刺,今日便有此神物,莫非真是天佑我大明?”

“可……‘脸先着地’、‘屁股开花’,这等说辞,也太……”另一人欲言又止,显然觉得有失体统,却又不敢公然质疑。

“嘘!慎言!陛下如今……今非昔比了。”

这些议论,自然也传到了内阁首辅温体仁的耳中。他独自坐在回府的轿中,脸色比殿上还要阴沉几分。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咕噜”声,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照妖镜?鬼神之说,他向来嗤之以鼻。可张虔的反应,还有昨夜刺杀的诡异,以及今日龙椅上那位年轻帝王眼中闪过的,那种他从未见过的锐利与……戏谑,都让他心中那份坚守了几十年的认知,第一次产生了裂痕。

回到府邸,温体仁屏退左右,独自坐在书房。那份朱小由着人送来的《绩效考核初步章程》摊在案上,他却迟迟没有翻动。之前他只觉荒谬,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但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他拿起那份章程,逐字逐句地细读。起初,他仍带着批判的眼光,试图找出其中的致命缺陷,好在下一次朝会上将这“胡闹”彻底驳倒。可越看,他眉头皱得越紧,不是因为荒谬,而是因为……他发现,如果抛开那些“沙雕”的措辞和不切实际的空想,这套办法的核心逻辑,竟然隐隐透着一股高效和严谨。

将官员的职责量化,赏罚分明,优胜劣汰……这,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期望改变官场积弊,却又苦无良策的症结所在吗?虽然具体条目尚显粗糙,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但其内核,却让他这个老于官场的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老爷,宫里王公公来了。”管家在门外轻声禀报。

温体仁放下手中的章程,揉了揉眉心:“请他进来。”

王承恩一如既往地满脸堆笑,手里却捧着一个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小盒子。“温大人安好,陛下特意赏赐大人一些小玩意儿,说是能提神醒脑,有助大人处理公务。”

又是新花样。温体仁心中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深褐色的、散发着古怪甜香的“糕点”。

“此乃‘力源条’,陛下说,吃了能精神百倍,熬夜批阅奏折也不在话下。”王承恩笑眯眯地解释,眼神却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桌上的《绩效考核初步章程》。

温体仁拿起一块,闻了闻,那奇异的甜腻味道让他有些不适。这皇帝,心思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王公公,”温体仁放下“力源条”,“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所言‘照妖镜’一事……”

王承恩立刻接口,语气带着几分神秘兮兮:“温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昨儿夜里,皇后娘娘那本《我与皇帝不得不说的那些事》,里面写的情节,什么扫帚退敌,全都应验了!还有那‘照妖镜’,奴才也是亲眼所见,刺客在镜子前,那丑态……啧啧,真是分毫不差!”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仿佛亲历一般。

温体仁听着,眼皮微微跳动。他自然不信什么话本预言,但王承恩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无疑又给皇帝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这个皇帝,似乎总能在你以为已经看透他的时候,又抛出新的变数。

“皇后娘娘的话本,竟有此等奇效?”温体仁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可不是嘛!”王承恩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奴才听说,陛下最近时常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听到一些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这‘照妖镜’,恐怕只是其中之一。温大人,您是国之柱石,陛下说了,日后还要多多仰仗您呢!”

王承恩走后,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温体仁看着那几块“力源条”,久久未动。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这个时代没有这个词),但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动摇。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温体仁】对宿主态度发生转变。当前态度:观望警惕(由“坚决反对”下调)。说服进度 15%。】

朱小由脑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嘴角微微上扬。很好,鱼儿开始松口了。他决定趁热打铁。

当日下午,温体仁便接到了入宫觐见的旨意。

养心殿内,朱小由并未如往常一般与他讨论国事,反而嘘寒问暖起来。

“温爱卿,朕看你近日气色不佳,可是公务太过繁忙,疏于调养?”

温体仁一愣,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躬身道:“谢陛下关怀,臣身体尚可。”

“朕听说,爱卿有个习惯,书房内的书籍摆放,必须按照颜色、大小、年代分门别类,一丝一毫都不能错乱,否则便会心绪不宁,坐立难安?”朱小由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仿佛在聊家常。

温体仁脸色微变,这的确是他的一个怪癖,除了几个心腹下人,外人极少知晓。皇帝是如何得知的?难道又是那“照妖镜”?

“陛下……明察。”温体仁有些艰难地承认。

朱小由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爱卿不必紧张。朕以为,此非怪癖,乃是心思缜密、追求极致的表现。不过,凡事过犹不及。朕近日偶得一本奇书,上面说,此乃‘秩序癖’,亦称‘整理强迫’。长期如此,易致心神损耗,于康健不利啊。”

“秩序癖?整理强迫?”温体仁咀嚼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皇帝,说的都是些闻所未闻的怪话,但偏偏……又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他确实时常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按照他的规矩来而大发雷霆,事后又觉得精力交瘁。

“书中还说,此症可缓不可急,需寻根溯源,对症下药。”朱小由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诌,将从手机上仅存的心理学科普知识碎片,用一种“沙雕”的方式包装起来,“比如,爱卿可以尝试,每日故意打乱一件物品的顺序,然后……深呼吸,告诉自己,‘乱就乱吧,天塌不下来’。久而久之,或许能有所改善。”

温体仁听得目瞪口呆。让一向以严谨刻板著称的他,去故意打乱东西?这简直比让他推行“绩效考核”还要难受!但他看着皇帝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一种……被理解的错觉?

这个年轻的皇帝,似乎总能从一些匪夷所思的角度,切中要害。

“陛下……所言,臣……闻所未闻。”温体仁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却少了几分先前的抗拒。

“无妨,爱卿不妨一试。”朱小由笑道,“治国如调养身体,也需对症下药,循序渐进。那‘绩效考核’,朕知爱卿尚有疑虑。不如这样,先在小范围内,择一二部门试行,看看效果如何,再行定夺。爱卿以为如何?”

温体仁沉默了。皇帝今日这番“攻心为上”的策略,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先是以“照妖镜”立威,再以“关心身体”拉近距离,最后才图穷匕见,抛出“试行”的提议。一环扣一环,看似沙雕,实则步步为营。

他看着龙椅上那个嘴角带着浅笑的年轻皇帝,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或许,这个看似不着调的皇帝,真的能给死气沉沉的大明,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臣……遵旨。”良久,温体仁缓缓躬身,“绩效考核一事,臣会与吏部、户部诸公商议,尽快拟出一个试行章程,呈陛下御览。”

连最顽固的温体仁都开始松口了?朱小由心中暗喜。用沙雕方式攻略大臣,似乎……效果还不错?下一步,又该整出什么新活儿呢?他摸了摸下巴,开始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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