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金属羽毛静静躺在朱小由的掌心,触感冰冷,却仿佛烙铁一般,烫得他指骨都在发麻。
猩红的警告文字,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悬浮在他的视网膜上。
【警告!该探测器可能携带追踪标记!】
追踪标记。
这四个字,比之前那句“高维文明探测器”带来的冲击还要剧烈。
那意味着,鱼上钩的同时,鱼线另一头的渔夫,也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赵靖忠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身后的那个小太监,依旧瘫软在地,身体还在无法自抑地微微颤抖。
“赵靖忠。”朱小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臣在。”
“封锁冷宫,任何人不得靠近。今晚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
朱小由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压力,让赵靖忠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臣,遵旨!”
“将此物,交由伽利略与石崇山,让他们即刻查验。记住,用尽一切办法,不计任何代价,朕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将那枚金属羽毛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那动作,不像是在交接一件证物,更像是在转移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赵靖忠双手接过锦盒,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不敢多问,领命之后,带着那个几乎虚脱的小太监,脚步匆匆地退了出去。
宫殿,重归死寂。
朱小由颓然坐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他调出系统界面,那条分析进度条,慢得像蜗牛在爬。
【疑似硅基文明造物,具备微弱能量反应和信息记录功能。】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信息。
这种未知,远比已知的危险更令人窒息。
与此同时,紫禁城另一端的工坊内,灯火彻夜未熄。
伽利略将那枚金属羽毛固定在特制的镜台之上。
他那台原本用来观测星辰的望远镜,经过反复改装,镜片组倒置,成了一台简陋却倍率惊人的显微镜。
目镜之后,伽利略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羽毛光滑的表面之下,并非实心。
无数比蛛丝还要纤细的纹路纵横交错,构成了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繁复到极致的立体几何结构。
它们在视野中缓缓流转,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上帝啊……”伽利略下意识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喃喃自语,“这不是造物,这是……神迹。”
另一边,匠作宗师石崇山的表情却难看到了极点。
他面前的熔炉,炉火已经烧到了最旺的青白色。
那枚羽毛被钳进炉心,任凭烈焰如何舔舐,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金属模样,连一丝温度的改变都感觉不到。
“铛!”
石崇山将其取出,置于玄铁砧上,抡起八十斤重的精钢大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
火星四溅。
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玄铁砧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凹痕。
而那枚羽毛,完好无损,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
“邪门,太邪门了!”
石崇山扔下锤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那枚羽毛的眼神,充满了挫败与惊惧。
夜,愈发深了。
乾清宫内,朱小由辗转难眠。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殿中踱步。
脑海中,无数念头翻涌。
敌人是谁?来自哪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追踪标记”又该如何解除?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悬崖的边缘。
他甚至开始后悔,用那种方式去引蛇出洞,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错误。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背后升起。
那不是天气转凉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仿佛生命层次被压制的悚然。
朱小由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身。
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离他不到三丈远的地方,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太监服,手里握着一把光秃秃的破扫帚。
是老陈。
那个永远在打扫,永远沉默寡言的扫地太监。
他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与殿中的阴影融为一体,无声无息,无知无觉。
朱小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明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任何呼吸声。
“陛下,有些东西,不该碰。”
老陈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沙哑,像是两块老树皮在摩擦,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一种超越了皇权,源自更古老、更宏大层面的威严。
朱小下面中掀起滔天巨浪,他强自镇定,目光如炬。
“老陈,你到底是谁?那羽毛是怎么回事?”
老陈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工坊的方向。
“那羽毛来自‘星际拾荒者’。”
“一群游荡在时空缝隙中的麻烦。”
“他们被你们那个‘游戏’里的‘藏宝图’吸引来的。他们的追踪技术很厉害,你们已经被标记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小由的心头。
他之前的种种猜测,在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太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朱小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该如何是好?”
老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朝他伸出了干枯的手。
“把羽毛给我。”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会处理掉标记。但记住,不要再试图用这种方式去探测不该探测的领域。”
“这次是拾荒者,下次,可能就是更麻烦的存在。”
“时空秩序,不容轻易扰乱。”
话音刚落,那枚被石崇山用火烧锤砸都毫发无损的金属羽毛,竟凭空出现在了老陈的手中。
朱小由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只见老陈五指轻轻一握。
那枚代表着超高文明造物的金属羽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产生任何光芒,就在他的掌心之中,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捧比尘埃更细腻的飞灰。
飞灰从他的指缝间洒落,消散在空气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朱小由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老陈做完这一切,收回了手,依旧握住了他那把破扫帚,仿佛刚刚只是掸了掸灰尘。
他转身,佝偻着背,向殿门外走去。
身影即将没入黑暗之时,他忽然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三体那边……最近很安静。”
“安静得不正常。”
“陛下,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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