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权谋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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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三年谷雨,汴河漕船的油布下渗出暗红。张叔夜抚过怀中鎏金铁券,除谋逆外皆免死的字迹硌着掌心,像道未愈的旧伤。船头立着的副将王禀忽然指向远处:中丞看,杭州城门挂着人皮灯笼。

城楼匾额被涂成血色,替天行道四个大字下悬着三颗头颅,中间那颗尚沾着未干的发辫——是前日被方腊截杀的招抚使。张叔夜的指尖划过铁券边缘,那里藏着半枚火漆印,与漕船底舱的十二道铜环严丝合缝。中丞且看这铁券。随船的枢密院特使李宪掀开轿帘,袖口露出刺青般的锚形胎记,当年仁宗赐钱俶铁券时,可曾想过吴越国的战船会载着炸药入钱塘江?话音未落,船身突然颠簸,舱底传来瓷器碎裂声——是伪装成瓷器的火药坛在相撞。

暮春的雨来得猝然。船靠岸时,张叔夜看见岸边跪满百姓,为首的老妇举着带血的农具,额角疤痕与他亡母的一模一样。人群后,八抬暖轿里飘出沉水香,轿帘掀开处,露出方腊之女方百花的半张脸,鬓边银饰刻着穿山甲纹样,正是枢密院密报里通海贸、运硝石的标记。

涌金门外的招抚宴设在望湖楼。方百花卸了戎装,月白襦裙上绣着并蒂莲,却在斟酒时露出小臂上的刺青——与李宪的锚形胎记互为阴阳。张叔夜注意到她指尖的丹蔻染着硫磺味,与漕船底舱的火药气息如出一辙。铁券可免死,却免不得民心。方百花将鎏金酒壶推过,壶底刻着绍圣三年造,正是神宗朝火器作坊的年号,听闻中丞当年在兰州,曾用霹雳火球炸碎西夏铁鹞子?

楼下忽然传来喧哗。王禀带着二十名亲卫闯入,铠甲下露出的红色里衣,正是禁军神机营的制式。张叔夜握杯的手骤然收紧——他分明让亲卫穿青色号衣,为何变成了赤色?李宪的笑声混着雨声落下:中丞可知,这望湖楼地基下埋着三百斤神臂火药?他扯下袖口,锚形胎记竟是火药灼伤的疤痕,当年您在兰州炸死的,是末将的亲兄长。

方百花忽然拔剑出鞘,寒光映出窗外黑影——二十艘商船正沿江而来,船篷上的米字旗被风撕开,露出里面的青铜炮口。张叔夜这才惊觉,所谓火药船根本不在漕运船队,而是藏在方腊献给朝廷的贡米里。

惊雷劈开云层时,张叔夜将铁券拍在桌上。鎏金面翻转,背面赫然刻着绍圣三年火器局监制,与方百花酒壶底的印记分毫不差。李宪的短刀已抵住他咽喉,却见铁券边缘渗出暗红——那是用硝石水浸泡过的痕迹。当年神宗皇帝赐铁券给吴越后裔,张叔夜盯着方百花骤然变色的脸,早算到你们会用先祖的战船运火药。这铁券中空,藏着能引燃煤油的磷粉。他踢翻脚下铜盆,里面的火油迅速蔓延,与窗外商船抛下的火种连成一片。

王禀的亲卫突然撕去赤色里衣,露出底下的白色孝服——每人胸口都绣着兰州李的族徽。原来他们才是真正的神机营旧部,为报当年炸营之仇混入张叔夜麾下,却不知眼前这位中丞,曾用自己的官声保住三十名因炸膛事故被问罪的火器匠人。方百花的剑抵住张叔夜心口时,望湖楼地基已传来闷响。她忽然闻到他腰间玉佩散发的龙脑香——那是她去年托人带给兰州孤儿的药材味道。楼下百姓突然冲进火场,不是为了抢粮,而是抬出十二口棺材,棺头贴着兰州卫火药营眷属的黄纸。

晨雾漫过钱塘江时,张叔夜望着江面漂着的铁券碎片。方百花的船队正逆流而去,船尾插着的不是替天行道旗,而是他连夜让人赶制的赈济灾民幡。李宪的尸体旁,王禀握着半块带血的木牌,上面火药局的字样被烧去半边,露出底下慈幼局的旧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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