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七月初七,梁山聚义厅的烛火被暴雨浇得忽明忽暗。宋江捏着那封火漆密函,蜡印上枢密院三字在指腹下硌成青痕。信笺边缘渗着海盐味,是从登州smuggler船上截获的——朝廷竟要借梁山之手,将三十万斤硫磺运至方腊腹地,美其名曰招安投名状。
“哥哥,看这字!李逵的铁斧磕在梨花木案上,震得替天行道杏黄旗簌簌作响,那狗皇帝要咱给火药裹糖衣?当年生辰纲里的硝石,就是这味儿!他脖颈的刺青泛着暗红,那是被官军烙铁所伤的贼字。吴用的羽扇停在半空:硫磺经黄河入汴水,再转运河......扇骨敲在舆图上的独松关处,此处若爆,可断方腊粮道,却也会烧死沿途十三县百姓。他袖口露出半卷《武经总要》,书页间夹着的,正是今早收到的方腊檄文——朱勔花石纲逼死我父,梁师成括民财饿死我母,此等朝廷,何以为恩?
三更梆子响时,林冲掀翻窗下的eavesdropper。那黑衣人喉间毒烟未散,手里紧攥着半张纸,赫然是枢密院发给各州府的《剿匪密旨》:着宋江部为前驱,方腊部为后剿,待两虎相斗,官军尽收渔利。宋江望着信末蔡京的花押,忽然想起去年在郓城,正是这枚印章盖在他家破人亡的通匪文书上。
卯时三刻,济州府的招安使到了。金漆托盘上的平南先锋印闪着冷光,旁边放着的不是官服,而是十箱灼手可热的火器——每箱都贴着兰州制造的火漆,与当年炸穿他郓城老宅的霹雳火球一模一样。
“宋先锋可知,使者的蟒纹补子沾着晨露,方腊那厮在青溪开炉铸钱,竟用永乐通宝犯我圣讳?他压低声音,但若先锋能将硫磺运至独松关,官家许你提兵直入杭州,取方腊项上人头者,封节度使。
未时,方腊的信使混在难民里上山。那少年断了两根手指,却仍将血书护在胸口:我家大王说,梁山上若有不愿为虎作伥的兄弟,青溪城门永远为替天行道者敞开。血书里裹着半枚铜钱,正面是永乐,背面却铸着均贫富三字。
申时三刻,聚义厅的地面被踩出深痕。鲁智深的禅杖戳在招安与反宋的字幅之间:洒家当年在渭州,见郑屠用官银买私盐,如今朝廷用咱买百姓命!他胸前挂着的佛珠,每颗都刻着被官军屠杀的瓦罐寺僧众法号。
宋江突然想起晁盖中箭前的夜谈。老寨主指着北斗星说:星官里有个天魁,原是替天行道的秤杆,可若秤砣歪了......他摸出怀中的鎏金酒壶,那是去年元宵节李师师所赠,壶底刻着忍把浮名换浅斟低唱,此刻却映着窗外堆积的硫磺箱,像极了郓城大牢里的刑具。
子时的暴雨突然转急。宋江站在忠义堂前,望着一百零八盏天魁灯在风中明灭。吴用抱着一箱烟花走上前,每支都缠着方腊的均田策传单:用朝廷的硫磺,放替天行道的烟花,如何?
李逵扛着两筐爆竹踉跄而来,筐底漏出的不是火药,是梁山囤积的粟米:俺问过山下老丈,独松关百姓早断粮三月!哥哥你瞧这炮仗——他扯开纸皮,里面裹的竟是磨碎的豆饼,咱给官军演场戏,把真粮食混在硫磺车里!
丑时三刻,运粮船队顺流而下。船头插着的宋字旗被割去一角,露出底下方字的白边。林冲带着二十艘快船殿后,船篷里装的不是火器,是梁山铁匠连夜打造的农具,每把镰刀都刻着杀富济贫。
当第一声霹雳在独松关上空炸响时,宋江望着漫天金红的烟花,那不是硫磺燃烧的颜色,是晁盖头巾上的朱砂,是鲁智深佛珠的血,是李师师酒壶里的月光。官军的探马回报梁山与方腊同归于尽时,真正的粮车正从密道驶入青溪,车辙印里混着宋江新刻的替天行道木牌,每一道都比枢密院的印信更重,更沉。
寅时的晨光里,宋江展开方腊新送来的帛书,上面只有八个朱砂大字:公若渡河,吾当倒屣。他摸出铁胎弓,将朝廷的先锋印射向江心。铜印落水的瞬间,水面浮起无数木片,那是梁山兄弟拆下的替天行道旗角,正随着潮水,向朝廷与方腊势力未及的八百里水泊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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