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屹的话音,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
没有激起涟漪,只留下一片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死寂。
真正的客人?
这两个字,像两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广场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脖子。刚刚经历过一场屠杀的神经,根本无法承受这种新的、未知的恐惧。
“两个小时……他妈的,他要我们的命!”一个匪徒绝望地低吼,声音里带着哭腔。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蝎子拖着断腿,用手中的一把工兵铲作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匪徒面前。他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直接将那人抽翻在地。
“哭?”蝎子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新生的、令人胆寒的狠戾,“哭能让你活下去?还是能让东边那些东西绕开你?”
他用工兵铲的铁头,重重地点在匪徒的胸口。
“大人给了我们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就是我们的命。”
他环视四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扭曲的火焰。
“不想死的,就他妈给我动起来!把那些废车,石头,所有能堵住路的东西,都给我推到东边去!快!”
他的咆哮,像是一道命令,更像是一场宣泄。
在绝对的暴力和更深重的死亡威胁面前,幸存者们空洞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求生的火苗。他们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搬运一切重物。
混乱而绝望的劳作,开始了。
……
购物广场的大门内,光线昏暗。
林潇潇没有理会外面的喧嚣。她已经将所有还能动的女人和超过十二岁的孩子组织了起来。
这里,是她的“防区”。
“你,你,还有你,”她指着三个看上去还算镇定的女人,“去把所有尸体上搜刮来的东西,还有我们之前收集的物资,全部分类。食物、水、药品、武器、弹药,分开堆放,清点数量,写在这张纸上。”
她递过去一张从某个办公室里翻出来的、背面还算干净的宣传单和半截铅笔。
“我……我不会写字。”一个女人怯生生地说。
“那就用你自己的方法记下来。画个瓶子代表水,画个子弹代表弹药。我不管你怎么记,半个小时后,我要看到结果。”林潇潇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她转身,走向一个正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无声哭泣的年轻母亲。
那母亲看到她走近,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林潇潇在她面前蹲下,目光越过她,看着她怀里那个大概四五岁、脸色蜡黄的小女孩。
“她发烧了。”林潇潇说,不是疑问,是陈述。
母亲点点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这里有退烧药。”林潇潇从急救包里拿出一小板儿童用的退烧片,“但不是给你的。”
母亲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的价值,是你的劳动力。你孩子的价值,暂时是零,甚至可能是负数。”林潇潇的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残忍,“现在,外面需要人手去搜集更多的可用物资,比如撕开那些废弃汽车的座椅,把里面的海绵和皮革剥出来,那些东西可以用来加固防御,可以用来引火。”
她将那板药片,放在了母亲和孩子之间的地上。
“去证明,你和你孩子的命,值这半板药。或者,就抱着她,一起等死。”
说完,林潇潇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一个伤员。
年轻的母亲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药片,又看看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女儿。几秒钟后,她猛地擦干眼泪,将孩子小心地交给身边另一位年长的女性,捡起药片,像一道风一样冲出了大门,加入了外面搬运物资的人群。
林潇潇的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一幕,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善意无法拯救任何人。
但交易,可以。
……
“拓荒者”车厢内。
刘屹静静地站着,与外界的混乱和绝望隔绝。
他的右手掌心,那枚从“巢主”体内取出的灰白色晶石,正散发着微弱的灵能波动。
【正在解析‘巢主核心’……数据完整度17%……】
【解析中……发现残留灵能印记……正在尝试读取……】
无数破碎的、混乱的画面,如同雪花点的电视信号,在他的意识中闪烁。
那是“巢主”最后的感知。
他“看”到自己被蓝色的能量洪流吞噬,感受到那种被分解的极致痛苦。
然后,画面猛地一转。
视角,拉高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城市的某座高楼之上,冷漠地注视着购物广场上发生的一切。注视着“巢主”的死亡。
【警告:侦测到高阶灵能信号源。】
【信号特征:稳定、具备指向性、非人类。】
【初步判断:‘巢主’为该信号源投放的‘侦察兵’或‘牧犬’。】
刘屹的独眼,猩红的光芒微微收缩。
“开胃菜”这个词,不是恐吓。
是事实。
他将那枚已经失去大部分灵能的“巢主核心”扔进了生物质熔炉的投入口。
【能源储备:99.4%……99.5%……】
【核心状态:稳定。能量超载已解除。】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整个购物广场区域的三维地图。
红色的线条,在他的意念下飞速勾勒,标注出防御的薄弱点、火力覆盖的死角,以及……最佳的狙击位置。
他不需要休息。
他只需要计算。
……
一个半小时后。
广场东侧的入口,已经被三辆废弃的公交车和无数的瓦砾、钢筋、家具残骸彻底堵死,形成了一道丑陋但坚固的壁垒。
所有还能动的人,都瘫倒在路障后面,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七拿着一份清单,走到蝎子面前。
“三十七个男人,完成了预定工作量的百分之一百二十。十一个女人,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她看了一眼清单,又看了一眼蝎子,“这是你们的。”
她扔过来一小袋压缩饼干和两瓶水。
分量,少得可怜。但在这末日里,却比黄金还要珍贵。
蝎子没有自己先拿,而是看向小七,沙哑地问:“大人的呢?”
“他的能源,来自熔炉。”小七冷冷地回答,“别用你们的逻辑去揣测他。分下去。”
蝎子点点头,接过食物和水。
他没有搞平均主义。他将最大的一块饼干和半瓶水,递给了那个在搬运一根钢梁时,肩膀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匪徒。
其他人看着,眼神里有嫉妒,却没有怨言。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个男人是所有人里最拼命的。
新的规则,正在以最原始的方式,刻进每个人的骨子里。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路障顶端警戒的幸存者,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抽气声。
“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猛地抬头,望向东方。
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模糊不清。
没有尸潮。
没有嘶吼。
只有一片死寂。
但是,在那片死寂的黑暗中,一个红点,亮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
成百上千个猩红的光点,在远方的高楼大厦之间,如同鬼火般,悄然无声地亮起。
它们不是杂乱无章的。
它们排列成某种……阵型。
“嗡——”
一声奇异的、低沉的嗡鸣,从远方传来。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束,从最远方一栋摩天大楼的顶端射出,如同一柄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整个广场!
光束掠过每一个人的脸,那冰冷的光芒,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灵魂。
路障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所有人!隐蔽!”小七的厉喝声,在光束扫过的瞬间炸响。
“嘶——”
“拓荒者”厚重的舱门,再次滑开。
刘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独眼,正死死地盯着那道已经消失的探照光束的来源方向。
【侦测到高功率激光测距信号。】
【来源已锁定:坐标(771,934),高度310米。】
【分析:对方正在进行战场测绘与目标标定。】
刘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广场,冰冷而清晰。
“欢迎来到,”
他抬起左臂,一门造型狰狞的肩扛式电磁轨道炮,从“拓荒者”内部的武器挂架上自动滑出,被他稳稳地接在手中。
“真正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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