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燃料。”
四个字，像四块冰冷的墓碑，砸在广场上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空气凝固了。
风声，喘息声，远处建筑物的燃烧声，在这一刻尽数消失。所有人的耳朵里，只剩下刘屹那毫无起伏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回响。
蝎子的身体僵在原地，他那条完好的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看着广场边缘，那几具倒在血泊中的、曾经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尸体，又抬头看向那个被血污和脑浆覆盖的钢铁魔神。
“大人……”他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他们……他们是人。”
这是他最后的、源自旧日世界的挣扎。
刘屹没有回答他。
他的独眼，甚至没有再看蝎子一眼。他只是缓缓转身，走向那台静默的战争巨兽“拓荒者”。
行动，就是他唯一的回答。
“你们聋了吗！”
小七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猛地刺破了这片死寂。
她手中的能量手枪，枪口平移，对准了蝎子身边一个还在发愣的匪徒。
“执行命令。还是说，你想成为第一批燃料？”
那匪徒浑身一激灵，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一具“清道夫”尸体。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道德、情感和恐惧。匪徒们，幸存者们，都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机械地动了起来。
他们拖拽着那些扭曲的、腐烂的怪物尸体，将它们堆向广场西侧。
然后，他们停在了那几具人类尸体前。
动作，迟疑了。
“怎么？”小七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需要我帮你们一把？”
蝎子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过去的温情，被彻底碾碎，只剩下野兽般的凶狠和麻木。
他一把推开身边搀扶着他的手下。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他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掉的风箱，“想死吗！想跟他们一样被扔进炉子里吗！给我动起来！快！”
他拖着那条断腿，单脚跳着，第一个冲了过去，抓住一具尸体的脚踝，用尽全力向西侧拖去。
那尸体，是他手下一个叫“猴子”的兄弟。昨天，猴子还把藏着的半根烟分给了他。
现在，他只是一块即将燃烧的生物质。
蝎子的吼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人都不再犹豫。
他们搜刮着死去同伴身上的弹药、匕首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动作粗暴而迅速。然后，像拖拽垃圾一样，将一具具曾经鲜活的躯体，和那些怪物的尸体，堆在一起。
林潇潇站在购物广场的门口，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前这幅地狱般的景象，看着人们麻木地处理着自己同伴的尸体，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
她用手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吐出来。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用“价值”的逻辑救了蝎子。
而现在，那个男人用最极端、最恐怖的方式，给她上了这套逻辑的最后一课。
死人，没有价值。
不，死人，还有最后的价值——成为燃料。
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匪徒，在拖动一具尸体时，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但他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在这个用铁和血铸就的秩序里，悲伤，也是一种没有价值的奢侈品。
林潇潇缓缓松开手，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堆尸山上移开。
她转过身，走向那些受伤的幸存者。
“把伤口露出来，我给你们处理。”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她不能倒下。
她必须证明，她这个活人，比那些死人，更有价值。
广场西侧。
刘屹已经站在“拓荒者”的侧面。
他伸出金属义手，按在车体一处平滑的装甲板上。
“嗡——”
装甲板无声地向内收缩、变形，露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内部闪烁着幽暗红光的圆形舱口。
一股灼热的气浪，从舱口中涌出。
那是生物质熔炉。
“衔尾蛇”协议赋予这台战争机器的、最基础也最核心的能量转化系统。它可以分解任何有机物，将其转化为驱动这具钢铁身躯和这台战争堡垒所需的最纯粹的能量。
“扔进来。”
刘屹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两个匪徒抬着一头体型庞大的变异“清道夫”，合力将其扔进了熔炉。
没有火焰。
尸体在接触到那暗红色光芒的瞬间，就像落入水中的糖块，迅速地、无声地分解、消融。
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臭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下一个。”
一具具怪物的尸体被投了进去。
然后，轮到了人类的尸体。
当第一具人类尸体被扔进熔炉时，广场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许多人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
蝎子却死死地盯着。
他看着自己兄弟的身体，在红光中化为虚无，仿佛要将这残忍的一幕，永远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旧的那个“蝎子”，已经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被烧成了灰。
活下来的，是一个新的、只懂得服从和计算价值的怪物。
刘屹站在熔炉旁，一动不动。
他的独眼视界里，一行行数据正在飞速刷新。
【生物质转化模块已启动……】
【正在分析投入物质：‘清道ve-er’变异体。有机质含量：高。能量转化率：68%。】
【正在分析投入物质：‘人类’。有机质含量：中。能量转化率：72%。蕴含微量未知情感残响，已过滤。】
【能源储备：98.1%……98.2%……】
数字在缓慢，但坚定地向上攀升。
这场战斗消耗的能量，正在以最直接的方式，得到补充。
这，就是废土的循环。
这，就是他的法则。
当最后一具尸体被投入熔炉，舱门缓缓闭合。
广场上，只留下一大片暗红色的、被灼烧过的地面，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焦臭。
幸存者们，无论是匪徒还是平民，都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们的世界观，在一夜之间，被彻底粉碎，然后用血与火，重塑成一个他们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形状。
刘屹转过身，走向人群。
他每走一步，人群都下意识地向后蠕动，像是在躲避一头巡视领地的洪荒巨兽。
他停在众人面前，独眼中猩红的光芒，扫过每一张恐惧而麻木的脸。
“休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所有人，开始加固防御工事。”
他抬起金属手臂，指向东方，尸潮来的方向。
“今晚的，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客人，很快就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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