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火如活物倾泻!燃烧的蓝紫色灯油混合着蚀骨毒气,如同地狱泼出的熔岩,劈头盖脸浇下!死亡的寒意在万分之一秒内便冻结了沈清辞的骨髓!
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裴砚那张苍白冰冷、毫无波澜的脸。他甚至没有试图闪避爆裂的毒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如同沉入永夜的古井,平静地映出漫天泼洒的惨烈蓝紫和她苍白失魂的脸。
然后他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向前!用那具千疮百孔、血流如注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张开双臂!
“唔——!”
沉重的肉体撞击声闷雷般响起!沈清辞被一股几乎撞碎她骨骼的巨力裹挟着,狠狠砸向冰冷坚硬的石雕佛龛!剧痛贯穿全身的同时,她的脸被死死按压在裴砚破碎的、浸透冰水与血污的玄甲上!浓烈的血腥气和一种被强行压抑、却依旧汹涌翻腾的男性凛冽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彻底淹没!
呼啸的毒火与飞溅的炽热青铜碎片,如同狂风暴怒,尽数被裴砚高大宽阔的后背挡下!
嗤——嗤嗤嗤!
灯油灼烧皮肉、腐蚀铁甲的恐怖声响就在耳畔炸开!浓烈的皮肉焦糊味混着蓝紫毒气的腥甜,瞬间盖过了一切!裴砚的后背如同一面坚盾,承受着来自地狱的所有倾泻!她甚至能感到他身体的每一次剧震,听到他喉咙深处极力抑制、却依旧被冲撞出来的短促闷哼!他为了护住她怀中的断锁和那块废铁沉锁?还是仅仅因为她此刻还有“用”?
惊怒的惨嚎和石壁崩塌的闷响在甬道入口处爆发!是“鬼面七”的声音!他被爆炸波及了!
蓝紫色的光焰在裴砚背后疯狂舔舐跳跃!沈清辞被压在冰冷的佛龛与他火热的胸膛之间,动弹不得。毒火的光映照着他近在咫尺、下颚紧绷的侧脸线条,墨黑的额发凌乱地贴在渗血的额角和脸颊,雨水混合着冷汗和可能的血水顺着鬓角流下。紧闭的薄唇此刻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唇角却溢出一丝无法全然压下的、暗红色的血迹。
他的呼吸极度粗重滚烫,胸膛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前后两处致命的伤口,沉重如同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喷在她的额发上。那灼热滚烫的男性气息几乎要将她灼伤!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撞击在她的耳膜之上,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狂乱节奏,仿佛下一秒这胸膛里的心脏就要因剧烈过载而炸裂!
可那双眼睛!即使在承受着如此非人的痛苦和濒死的重创下,他压在她后颈和背脊上的手掌,那钳制的力量依旧坚如铁铸!冰冷,强悍,不容挣扎!仿佛只要他不想放手,这毁灭一切的毒火也无法将他与她撕开!
这非人的意志力……是为了护住她身上的……线索?还是……其他?!
火焰燃烧的声音尖锐刺耳。裴砚宽厚滚烫的脊背死死将她压在佛龛冰冷的青石底座上,如同铁壁囚牢。那蓝紫色的、如同冤魂业火般扭曲的毒焰在他残破的玄甲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灼痕,焦糊的气息混杂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男性汗水雨水蒸腾的气息,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某种昂贵香料焚化后的冰冷余烬的味道,劈头盖脸地灌入沈清辞的鼻腔。
她被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这绝望又炽烈的混合气味,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冲撞着神智。就在这令人疯狂边缘的窒息对抗中,她死死攥在右手的、那块冰冷的废铁沉锁上剥落的血污泥块,在她无意识的紧握下,一点点碎裂剥落。
暗红污秽的铁锈深处,一种极其诡异、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细微流动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显现!这纹路接触到裴砚伤口上渗出的、混着灼毒气息的暗红血液时,竟发出极其微弱的“嗤”声,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更加腥臭的微烟!
沉锁在……腐蚀他的血?!
这个发现如同冰锥刺入大脑!沈清辞被这恐怖的景象钉在原地!这锁……它沾染的不只是泥土血污!上面附着了某种……毒?是毒在噬咬裴砚的血液?!难道是之前洞穿他肩胛的毒弩所留?!
沈清辞猛地抬头,想看清裴砚此刻脸上的反应。视线却被一片骤然爆发的强光淹没!
“嗡——!!”
尖锐到刺穿耳膜的震鸣陡然在石室中心炸响!整间石室的空间都在剧烈颤抖!仿佛有无数无形巨锤在疯狂敲击四壁!震源——正是沈清辞背脊紧贴着的、那座三尺高的石雕佛龛!
只见佛龛顶端那朵巨大的石雕莲花,每一片莲瓣都疯狂地震颤起来!它们表面那些繁复细微的雕刻纹理,此刻在震动中和石室四壁摇晃的蓝紫幽光交相辉映,竟像瞬间活了!
更骇人的是四壁的壁画!
东西两侧壁画上那两尊巨大扭曲的邪佛,在剧烈的震动和光暗交错中,他们原本低垂合十、呈慈悲状的手印竟无比诡异地扭曲变形!
东壁邪佛,左手五指倏地张开,如同森然鬼爪,其指尖遥遥指向北壁!
西壁邪佛,右手捏出一个极为古怪、带着无边煞气的降魔金刚印,指尖如同利矛,狠狠点向南壁!
不是佛!
是杀印!
而随着这两道致命的指向!
“嗤啦!嗤啦!”
如同有无数无形之手在撕扯!
北壁壁画上大片大片的青灰石皮和彩漆如同朽坏的破纸般簌簌剥落!里面露出的根本不是墙壁!
是一道紧闭的、由整块墨色金属熔铸而成的巨大门扉!门扉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有无数细密得令人晕眩的、暗银色的、深深凿刻凹嵌的星宿轨迹图!冰冷、森严、死寂,如同隔绝着无尽幽冥的界碑!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无数道漆黑如墨、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污浊符文,如同怨毒的诅咒,顺着门缝和星轨的凹槽肆意蔓延、覆盖!如同活着的血管搏动!浓烈的、带着深渊般绝望和铁腥气的古老气息如同冰海狂涛,瞬间从门内溢散出来,压得人喘不过气!那气息……竟与沈清辞怀中紧贴皮肉的璇玑断锁产生了某种灵魂深处的惊悸共鸣!
而南壁!
那幅壁画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炉!所有颜料石粉在震动中轰然崩解剥脱!露出的是一整幅……以金玉琉璃混合某种奇特金属嵌成的壁画!画的并非佛陀罗汉,赫然是一片燃烧着血色火焰的九天宫阙!星辰崩毁如雨,大地裂开深渊!宫阙中央,一尊巨大的、展翅欲翔的金色凤凰……正被无数缠绕着漆黑符文的锁链锁在祭坛之上!凤凰的双眸是两枚巨大的鸽血石,流淌着悲怆欲泣的血泪!壁画的核心——那只被锁金凤的心脏位置,被挖出了一个拳头大的黑洞!边缘极其粗糙,像是被硬生生砸穿掰开!
焚天之局!锁凤祭心!
一幅是通往绝望深渊的古老星门!一幅是泣血泣魂的末日祭图!
在这地狱般的毁灭性剧变中,沈清辞怀中那半截璇玑断锁骤然爆发出滚烫欲焚的炽热光芒!它挣脱了沈清辞下意识压紧它的手臂,如同被唤醒的活物般漂浮悬停在半空!锁身所有复杂云纹线条绽放出夺目的金红色光流!
那光流如同受到致命吸引,又似被极度排斥挣扎,疯狂地扭动震颤!瞬间分裂成两道!
一道如燃烧的赤红毒蛇,刺向那扇布满污黑诅咒的古老星门!似要冲入!似要焚灭!
另一道,却如同悲鸣的金色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祭图中被挖去心脏、泣血凤凰胸前的黑洞!像要填满!像要归巢!
在这恐怖而混乱的视觉冲击中——
“轰——噗!”
压在沈清辞身上的沉重身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那禁锢的铁钳之手猝然垂落!裴砚高大的身体如同崩塌的山岳,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扑倒!沈清辞被他沉重的身躯带得向前趔趄,若非背抵着冰冷佛龛,几乎被一同带倒!
“噗——!”裴砚单膝跪地,猛地喷出一大口粘稠的、泛着不正常暗蓝色泽的污血!那血液喷溅在布满灰尘和灼烧痕迹的地砖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轻响!毒!弩箭之毒并未消失,反而被这连番重创彻底引爆!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呛咳都带出新的、含着内脏碎末的污血块。额角因剧痛而暴起的青筋疯狂跳动,冷汗和血水如同浆汁般从扭曲的下颌线滑落。支撑身体的那条腿也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溃。更可怕的是,随着毒素的爆发,他似乎短暂地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力——
他那原本被墨色发丝遮掩的左侧颈后,那如同烙印的“驯鹰印”刺青,在石室内疯狂摇曳的蓝紫与金红光芒交织照耀下,此刻因毒发而血脉贲张!竟如同真正的活鹰被烈火烧灼、痛苦地挣扎嘶鸣!刺青的每一个线条都在跳动!
而更让沈清辞魂飞魄散的景象紧随而至!
他左肩胛下方那处被沉锁腐蚀血液的伤口边缘,沾满了沉锁锈渍和毒血的皮肤下方……一点极其刺眼、带着诅咒气息的阳光金色——如同深渊中泄露的致命曦光——正毫无遮掩地从他发根深处、皮肤缝隙……渗了出来!
毒发!染血的驯鹰印!泄露的金色!
三重致命的炸弹,在这天翻地覆的地狱佛堂中心,轰然引爆!
“唔——!噗!”又是一大口含着紫黑毒气的污血喷出!裴砚试图用拄着的重剑支撑身体,手却猛地一滑!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被伐倒的巨树,狠狠向前栽倒!沉重的头颅不偏不倚,正撞在那块被沈清遗紧紧攥着、沾满了他毒血和沉锁铁锈的沉锁铁片上!额角瞬间再次破裂!
金红色的滚烫血液顺着冰冷的沉锁铁片淌下……混着之前溅在上面的沉锁锈渍和他自身那猛烈爆发的剧毒暗蓝污血……三种截然不同的血液,竟极其诡异地……在废铁沉锁冰冷的表面融合了!
嗡——!
沉锁发出了一声如同垂死巨兽叹息的低沉悲鸣!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粗糙无比、遍布砸痕的铁皮表面,被三种血液交汇点触及的地方……无数道细密如蛛网的裂纹,如同有了生命般,从碰撞点瞬间蔓延开来!
“咔嚓!哗啦——!”
如同碎裂的陶片,整块沉锁在她手中瞬间碎裂、崩解!
铁片飞溅!粉尘弥漫!
而随着这沉锁的崩解!
“轰隆隆——咔!”
石室中心,那座三尺高的石雕佛龛下方,原本浑然一体的青石底座内部,猛地发出一连串急促沉重的机簧咬合声!
紧接着!
在沈清辞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佛龛底座下方紧贴地面的巨大石块……竟如同被无形的手从内部推离,无声地向侧面滑开了四指宽的缝隙!
幽深!冰冷!狭窄!
一条比之前甬道更加深不可测、弥漫着刺骨寒气和水腥、夹杂着一缕极其古老沉郁铁锈气息的通道入口,赫然暴露在漫天碎屑与混乱光晕之中!如同魔鬼之喉!
入口深处,一片漆黑。唯有极深处,仿佛有极其微弱、非金非玉、如同某种巨大金属器皿表面反射光芒的……一点惨淡冰冷的白色幽芒……
是……玉?!传国玉玺的微光?!
“呃…嗬……”裴砚倒在她脚边,身体因剧毒和重创而激烈地痉挛抽搐,意识显然已然模糊,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染满污血的手却在无意识地、艰难地抓向那条骤然裂开的石缝……
几乎就在缝隙裂开的同一瞬间!
“啪嗒…啪嗒…”
粘稠、冰冷、带着水汽的……脚步声。
毫无征兆地,从那条漆黑狭小、深不见底的冰冷通道最深处……幽幽地传了上来……
一下,又一下……
像是有什么古老而湿漉漉的东西……正从深渊之底……沿着冰冷的石阶……一步一步……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