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朕要天降“祥瑞宝钱”,一钱能当百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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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

傅殇靠在软榻上,阖着双目。

第一条“懈怠朝政”已然失效,甚至起了反作用。

他将目光移向第二条:扰乱经济,滥发劣币,掠夺民财。

底下还有一行自己的批注:此法见效奇快,直击国本,能瞬间摧毁民间信誉,引发物价飞天,商路断绝。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雷霆手段。

他就是要民变,要天下大乱,要这腐朽的王朝在一场最绚烂的烟火中彻底崩塌。

他睁开眼,对着殿外空无一人的地方吩咐。

“传户部尚书,王崇,觐见。”

不多时,一脸憔悴的王崇快步走入殿内,身上还带着一丝账房特有的墨香和铜钱的微涩气味。

“臣,参见陛下。”

“平身。”傅殇挥手,示意赵高和其他宫人退下。

空旷的大殿只剩下君臣二人,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王崇心中打鼓,不知这位不理朝政的陛下,深夜召见自己这个钱袋子,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傅殇踱步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热切的表情。

“王爱卿,朕近来手头拮据,国库也不宽裕。朕有一妙计,可解燃眉之急。”

王崇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他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应付:“陛下圣明,臣洗耳恭听。”

傅殇背着手,得意洋洋地走动着,仿佛在展示一件绝世珍品。

“传朕旨意,着户部铸造新钱,名曰‘晦渊通宝’。”

王崇的眉毛跳了跳,铸新钱是常有之事,不算离谱。

傅殇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炸雷。

“此钱,以一当百!旧钱尽数回收,限期之内,全部换成新钱!”

“嗡——”

王崇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整个人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当场瘫倒。

噗通!

他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万万不可!”

王崇的声音都在发颤,这不是劝谏,而是哀求。

“陛下!此乃取乱之道啊!以一当百,与公然掠夺天下财富何异?此令一出,物价必然一日百涨,小民无以为生,商家关门歇业,届时民怨沸腾,天下大乱,悔之晚矣!”

傅殇的脸沉了下来,这正是他想要的反应。

“放肆!”

他走到王崇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涕泪横流的老臣。

“朕这是为了充盈国库,富国强兵!天降祥瑞于我晦渊,宝钱出世,正当其时!你竟敢质疑朕的圣意?莫非你有不臣之心?”

一顶巨大的帽子扣了下来,压得王崇几乎喘不过气。

他连连叩首,额头撞击地砖,发出“咚咚”的声响。

“陛下!臣万死不敢!然历朝历代,行此虚币之策者,无不国本动摇!前朝末年,便因滥发大钱,致使民不聊生,最终烽烟四起,社稷倾覆!此等教训,血淋淋就在眼前,陛下焉能不察啊!”

他说的口干舌燥,声嘶力竭,然而龙椅旁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却毫无动容之色,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傅殇掏了掏耳朵。

“王爱卿,你的意思是,朕连前朝的亡国之君都不如?”

“臣不敢!臣只是……”

“够了。”傅殇打断了他,“朕看你,是老了,胆子也小了。这等富国强民的大事,你办不了。”

王崇心中一寒。

傅殇慢悠悠地踱回软榻边坐下,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王爱卿若办不好此事,朕就换个能办好的人来。”

他轻轻吹了吹茶水,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朕看,户部的李侍郎,就很有想法,为人也激进,堪当大任。”

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了王崇的心脏。

李侍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那人急功近利,一心只想往上爬,若是让他来主持此事,他只会变本加厉,把这亡国之策执行得彻彻底底!

王崇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他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绝望。

劝不动。

完全劝不动。

这位陛下,已经铁了心要在这条疯狂的道路上狂奔到底。

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直起了上半身。

“臣……领旨。”

三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毕生的气力。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步履沉重地向殿外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又长又寂寥。

看着他那副仿佛天塌下来的模样,傅殇心中大乐。

成了!

这次总不会再被误解成什么“考验”和“深意”了吧?

直接抢钱,釜底抽薪!

他仿佛已经看到民怨四起,烽烟遍地,国库被搬空,自己离回归原世界的进度条马上完成。

他甚至愉快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深夜,太傅府。

密室之内,灯火如豆。

李渊、王崇、张武三人相对而坐,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王崇一拳砸在桌上,双目赤红,“这不是治国,这是在掘晦渊的根!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张武的脸色铁青,拳头捏得骨节发白。“以一当百,军饷都将变成废纸!不出三月,军心必乱!”

李渊枯坐着,一言不发,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没了往日的“光”。

这一次,连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为陛下开脱的理由了。

托梦先帝?收敛财富?上应天象?

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在场的三位肱股之臣。

良久,一直低头哽咽的王崇,忽然抬起头,声音沙哑地开口。

“太傅,张将军……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渊和张武都看向他。

王崇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而决绝的光。

“陛下的旨意,是‘以一当百’,是回收旧钱,铸‘晦渊通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挤出自己的想法。

“虚值大钱……若我们能将它流通的范围,死死地控制在特定的领域呢?”

李渊一怔:“特定领域?”

“对!”王崇的呼吸急促起来,“比如,只用于朝廷向那些世家大族采购奢侈品,或者,作为发放给贪官污吏的‘俸禄’!而民间交易,我们想办法维持旧币流通!”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如此一来,这‘晦渊通宝’便不是掠夺百姓的凶器,反而成了……成了我们定向从那些国之蛀虫身上刮取财富的利刃!这或许……可为我晦渊币制改革,破局之契机?!”

密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渊和张武呆呆地看着王崇,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把亡国之策,硬生生扭转成刮骨疗毒的利器?

李渊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熄灭的火焰,竟又“腾”地一下,重新燃烧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加明亮。

他猛地一拍大腿。

“妙啊!老王!我怎么就没想到!”

“陛下……陛下此举,必有深意!他这是在用天下人都会误解的雷霆手段,逼我们想出这等破局之策!他不是要亡国,他是在逼我们……去刮那些世家和贪官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