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的声音在密室中回响，“他不是要我们死，他是要我们……向死而生！”
“放屁！”
张武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
他指着太傅李渊的鼻子。
“向死而生？我看是引颈就戮！”
“太傅，你告诉我，‘以一当百’的钱发下去，市面上的米价要不要涨一百倍？”
“到时候，我边关数十万将士，一个月的饷银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军心一乱，北狄压境，谁来负责？你吗？！”
李渊被他吼得面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怕的不是北狄，而是盘踞在朝堂内外的那些世家大族。
这命令一旦执行，无异于用刀子去剜他们的心头肉，他们会联合起来，把整个朝廷都掀了！
“张将军，稍安勿躁。”
一直沉默的王崇终于开口，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沙哑。
“陛下的旨意，我们能抗吗？”
张武的怒火一窒。
“不能。”
王崇又问。
“那我们，能利用吗？”
他撑着桌子站起身，因彻夜未眠而微微摇晃，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陛下的旨意是铸‘晦渊通宝’，以一当百。这四个字，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刀，也是递到我们手里的一把剑！”
他死死盯着张武。
“你说军饷会出问题，没错！因为我们想的是用这钱去买米买盐！”
“可如果，这钱我们不用来买百姓的东西呢？”
王崇伸出一根手指，像一根标枪般笃定。
“这‘晦渊通宝’，是国之重器！它不入民间流通，而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脑满肠肥的国之蛀虫！”
“朝廷向世家采购军粮、马匹、丝绸，用什么结算？晦渊通宝！”
“他们缴纳盐税、铁税、商税，用什么缴纳？也必须是晦渊通宝！”
张武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呼吸陡然粗重。
王崇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以此为契机，废除市面上所有的旧币、劣币、私铸币！这些东西成色不一，大小各异，早已是天下之患！”
他猛地握拳，仿佛握住了一个王朝的未来。
“我们再铸一种新钱，就叫‘开元小宝’！严格按照成色标准，大小统一，专门用于民间日常交易！”
“如此，‘晦渊通宝’为矛，替国家从豪强身上刮肉补疮，重塑税基！”
“‘开元小宝’为盾，为百姓稳定市场，统一度量衡！”
密室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渊看着状若疯魔的王崇，眼中熄灭的火焰被重新点燃。
张武粗大的手指不再敲击桌面，他盯着王崇，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这个文官，狠。”
次日，养心殿。
傅殇用一根纯金打造的簪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盘中的西域葡萄。
他等了一夜，没等来三位大臣联名死谏的奏折，更没等来王崇畏罪自尽的消息。
来的，是那个憔悴得像鬼，脊梁却挺得像剑的老狐狸。
“怎么，钱铸不出来？”傅殇眼皮都懒得抬。
“回陛下。”
王崇躬身，双手呈上一份奏折。
“臣与太傅、张尚书彻夜商议，已为‘晦渊通宝’定下了万全之策，只待陛下定夺。”
万全的亡国之策？
傅殇心中冷笑，示意赵高去念。
“……臣等以为，‘晦渊通宝’乃陛下天命所归之祥瑞，是国之重器，神圣非凡，不宜轻用于民间，以免沾染凡俗尘垢……”
赵高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
傅殇戳弄葡萄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眸子落在王崇身上。
这剧本，不对。
“……故臣等斗胆提议，‘晦渊通宝’当专用于国库收支、大宗税赋。另铸‘开元小宝’，统一形制，用于民间流通，以方便百姓，彰显皇恩浩荡……”
金簪“当啷”一声被丢进银盘。
傅殇坐直了身体，死死盯着阶下的王崇。
限制流通？双轨币制？刮富济贫？
这老狐狸，竟敢篡改朕的亡国大计！
王崇仿佛没看到那能杀人的目光，继续侃侃而谈。
“陛下圣明，此策既能彰显‘晦渊通宝’之神圣，令天下豪门望而敬之，又能以‘开元小宝’惠及万民，实乃一举两得……”
傅殇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冰点。
“王爱卿，说得好。”他鼓了鼓掌。
“朕，准了。”
王崇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谢恩，傅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不过，爱卿的计划还是太慢了。”
“为了尽快让天下人都感受到朕的恩泽，也为了尽快彰显‘晦渊通宝’的珍贵……”
傅殇站起身，踱到王崇面前，俯视着他。
“朕给户部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完成全国所有旧币的兑换，三天之后，所有旧币，皆为废铜烂铁！”
王崇的瞳孔猛然收缩。
傅殇欣赏着他脸上第一次出现的惊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哦，对了。兑换比例嘛……”
“就一千旧钱，换一枚‘开元小宝’吧。”
“如此，方能体现新币之珍贵，不是吗？王爱卿？”
王崇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不是改革。
这是在他的计划上，浇了一桶火油！
三天！全国！一千换一！
这旨意下去，必将是滔天巨浪，瞬间就能把整个王朝的经济秩序彻底撕碎！
他想开口，想说“万万不可”。
可傅殇那句“方能体现新币之珍贵”，却像一把利剑，堵死了他所有的话。
这是他亲手递上去的剑。
许久，王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臣……遵旨。”
三天后。
傅殇听着赵高的汇报，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
京城各大兑换点人满为患，为抢先兑换，发生了数十起踩踏，死伤上百。
米价一日三涨，百姓叫苦不迭，已有人开始抢掠商铺。
很好，民怨沸腾，天下大乱，指日可待。“……陛下圣明！”
赵高话锋一转，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也正因如此，那些豪商巨贾为了在最后期限前凑够‘晦渊通宝’缴税，不得不争相向国库抛售家产！”
“往日里一百文一石的粮食，现在只要三十文！上好的绸缎丝绸，更是跌到了白菜价！”
“户部侍郎说，国库……国库快被他们用物资给堆满了！我们不仅没花一分钱，反而以史无前例的低价，购入了足以支撑我朝北伐三年的军粮和铁器！”
【系统提示：晦渊王朝货币体系混乱中，同时国家财力意外获得极大增强，经济环境趋于稳定发展。】
傅殇脑海中冰冷的机械音，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
“噗——”
他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