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冥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慌忙打开了黎玥那边的实时投影。
黎玥离开书房，走远了才轻轻咳嗽起来，呼出的白色雾气在冰雪中格外脆弱。
“今年的雪，应是瑞雪。”
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黎玥感受着体内如触电般的疼痛迅速消散，还没来得及奇怪就收到了冥泽的单向传音：
“你现在的想法很危险，非做不可吗？”
黎玥明白体内消失的不适是冥泽的功劳，有些歉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本意并不想麻烦冥泽，但既然已经造成麻烦，那就不用多客气了。
对于高等文明来说，这些小小的星球就像画本子里的世界一样，NPC的死亡并不会有实际上的损失。
黎玥不这么想，虽然说不上平等与爱，但黎玥的原则是能救一个是一个。
书房的烛火几乎一夜未熄，黎玥也不由得开始期待孟梦能怎样改变夜晴薰了。
三人里，只有夜晴薰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个国家的未来最后还是要靠它的子民。
夜晴薰的力量是不足够的，黎玥还需要增加筹码才能保证在撕开厚实的乌云后，阳光能更长久地照在地面。
“万华公主的赏梅宴？塞外天天大雪可没有这么好风光。”季北辰看见请帖，反手要甩出去。
忽然一愣，“万华公主……扶光的亲妹妹？”
旁边的嬷嬷点点头，“万华公主是太子殿下一母所出的嫡妹，小侯爷常年不在京，大概不知道三公主的封号。”
“嗯，有封号的公主有几个？”
“只有三公主一位。”
“扶光倒是偏疼他那妹妹，行，帮我准备宴会的衣服。”季北辰在京城已经待了几天，除了那日夜闯太子府，便再也没和黎玥见面。
“皇兄？”夜晴薰在给黎玥磨墨，见他停笔许久未动，轻唤了一声。
夜晴薰也十六了，在这个时代也到了需要准备嫁人的年纪。
模样与她的生母极像，冷艳，如同院里那一片朱丹红的冰魄一般，生来娇艳傲然。
这一点倒是和黎玥相差甚大。
夜晴薰并不是公主里最端庄的，她学的也不是诗书礼乐，因此在对外的名声上并不算好。
但因着黎玥亲妹妹的身份，皇帝对这个上可弯弓射雕、下可治国理政的女儿，也给予了最高的荣宠。
但是皇家的公主，有多人前有多荣光，背后就有多难言。皇帝一直没有提夜晴薰的婚配，恐怕早就想好了归处。
“薰儿，你对成亲是什么看法？”黎玥放下毛笔，指指旁边的位置让夜晴薰也坐下。
听黎玥问到这个，夜晴薰甚至已经不脸红了，可见孟梦这段时间的“脱敏训练”成效显著。
“怎么皇兄也问这个？”
凤眸半睁，眼波流转，把夜晴薰也看的有些呆。
“是对哥哥不能说的秘密么？”
夜晴薰摇摇头，“并没有什么东西要对皇兄保密的，只是……我现在的想法也有点混乱。”
“你与别的女子想法不一样也很正常，如果她们也能有四处游历的机会，也可以学习除了如何管家之外的技能，有机会看到别的世界……
不愿意待在后宅，才是正常的。”黎玥勾唇笑了笑，夜晴薰突然觉得孟梦和黎玥感觉很像一路人。
“我现在谁也不想嫁，比起虚无的感情，我选切实的利益。”夜晴薰双手叠在大腿上。
“不管我的婚配会被怎样安排，我都不指望别人的爱和承诺。”
在黎玥身边这么多年，让她有了更多别的底气。
“我教你的任何东西，都不是希望你能变成贤妻良母。”黎玥摸摸夜晴薰的头，只要她的思想独立，那么黎玥只需要提供一些物质支撑，就可以让她活的比大多数人好了。
夜晴薰觉得自己很幸运，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和那些贵女不一样，又有足够的条件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有无条件支持她的兄长。
如果其他女子，不，是这个国家所有的子民，不论男女，不论阶层，都能这样有选择的能力该多好。
这场赏梅宴说是夜晴薰举办的，实际上是迫于皇后的压力不得不办一场择婿宴。
“听说万华公主喜欢骑马？”
“骑上去不容易摔下来而已。”夜晴薰保持着礼貌性的笑容坐在主位上，扫了贵女们一眼。
孟梦作为太子府的府医，不方便跑来公主府这边掺和，于是心安理得地躲在小厨房偷懒。
贵女们一边努力娇笑着和夜晴薰搭话，一边眼神止不住地往男宾那边瞟。
一是这个朝代相对开放，男女之间交往不算严苛；二是这场宴席本就是择婿用的，男女之间隔得就更近些。
夜晴薰也顺着那搭话贵女的眼神望去，毫不意外的看见了自家皇兄。
她没见过黎玥和除了孟梦之外的哪位女性很亲近，硬要说的话，柳映雪也算一个。
但太子妃的位置，黎玥从未透露，估计也有出于利益的考量或者服从安排吧。
真可怜啊，形式上的婚姻明明没什么意思，却还是期盼一个眼神吗？
“万华公主还是那么谦虚，如果公主只是不容易摔下来，那我们就是爬不上去了。”熟悉的拍须遛马环节，就那么几套，夜晴薰甚至能预测下一句。
她的骑术是黎玥教的，和其他几个皇子比起来也只有体能差距了，论技巧方面，她有信心赢。
但是黎玥有嘱咐过，不可以拿出全力和其他皇子比试，一旦有了要赢的势头就该放水了。
峨眉刺和一些基础武术，只有在黎玥的院子里才会练习。
没和人真正的较量过，所以夜晴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实力。
每次练完，黎玥又会拿膏药防止她的手有茧子。
以至于谁来了都会觉得她只是一个会点花把式的弱女子。
“连季小侯爷都来给万华公主祝寿了，公主可真厉害。侯爷可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的。”有人看见季北辰也在湖对岸，气氛又突然热起来了。
“……”季北辰？他来了？夜晴薰有一点意外，又一想，肯定不是自己面子有多大，估计是上次没喝过瘾，离京前来找自己皇兄喝离别酒的。
“闷在屋里也没事做，姐妹们不如出去走走。”看那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夜晴薰很识趣的让贵女们出去自寻如意郎君。
移步出门，顿时空气都清新了。
夜晴薰在一众女宾散场时拉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在那人疑惑回头时回以浅浅微笑。
“同本宫来。”
她以前就在关注这人了，虽然每次都跟着其他贵女一起来，但是几乎不主动与她说话，也从不和贵女们一起偷偷看黎玥。
夜晴薰意识到这人和自己一样，是藏在人群中的“异类”。
她和孟梦现在就需要这种“异类”一起做事。
女宾安排的暖屋和男宾那一边只隔了一个浅池，两处架了座桥，正通那头的亭子。
而女郎们日思夜想的两位少年郎，就在那个亭子里。
黎玥：哥哥教你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坑我？
珖：你已经习惯当男人了？
黎玥：……
夜文薇比起夜晴薰在贵女圈子里活跃得多，不过因为是庶出，而且生母只是一个嫔位，贵女们虽然平时不说，实际上也只跟这位二公主面上客套。
但是现在夜晴薰不知道去哪了，她就成了主场。
等夜晴薰带着偷懒的孟梦一起回人群时，事态已经发展成另外的样子。
“三妹妹平时不爱出来走动，应该还不知道柳家三小姐的名声在整个京城有多差。
听说她小时候想与皇兄定亲，当然被拒绝了，后面又缠上了季小侯爷。而且她前段时间因为不检点，被罚去南边的祖宅接受教育……”
“与皇兄定亲？”夜晴薰听完才想起来，好像是听说过这件事，不过那时候先帝还未病逝。
这么早的事情都会被翻出来吗？
想到这，夜晴薰震惊地看向自己这个平时就不大合得来的二姐。
虽然不喜欢，但是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有本事呢？
“对啊对啊。”见夜晴薰似乎有兴趣，几个贵女也纷纷补充。“太子殿下当时狠狠地拒绝了她，说她品行不端，德才俱无，礼仪欠缺……”
听到这，夜晴薰就知道肯定全是胡诌的。
依她对黎玥的了解，黎玥不可能说这么伤人的话，即使是真的不喜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你们知道随意编排太子是什么罪吗？”夜晴薰听不下去了，这话在她听来可不是说柳映雪有多无礼，而是污蔑黎玥！
贵女们像鹌鹑一样不敢出声了，夜云薇当然要来当好人。
“大家也是听别人说的，说不定是真的呢，三妹妹太敏感了些……”
夜晴薰冷瞥了她一眼，“二皇姐这么自信，是因为给季小侯爷塞帕子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吗？”
夜云薇脸唰一下白了，但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底气又足起来。
“三皇妹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本宫和众姐妹都是爱惜羽毛的人，不像那三小姐一般，被罚去母家祖宅还要在回京路上与人苟且。”
大部分时候夜晴薰很好讲话。虽然开口少，但也很少回驳贵女们说的各种八卦。
这次真的很意外。
“回京路上，苟且？”夜晴薰听完这句话，努力理顺这件事里面的故事。
夜云薇没有亲口说，因为已经有想刷存在感的人和夜晴薰解释了。
“万华公主前些日子才回京，想是有所不知，柳三小姐因品行不端被送去母家的祖宅，这期间被山匪掳走过。
现在人虽回京了，但已失了清白，要么找根绳了解自己，要么就去哪个尼姑庵……”
那群贵女们你一眼我一语，甚至没注意到一旁跟着的孟梦。
孟梦：即使改变了柳映雪受辱的事情也没办法救她吗？
夜晴薰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听这些残忍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柳映雪被山匪掳去被黎玥救下来的事。
“女子的清白不在罗裙下，而且你们也是女子，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恶意诋毁另一个可怜人？”
孟梦突然开口，把口若悬河讲柳映雪欺负妹妹，不敬母亲，苛待下人的那人吓了一跳。
见是生面孔本还想阴阳怪气两句，但夜晴薰抢先开口。“背后妄议他人，你家里不曾教过你规矩吗？”
季北辰带着黎玥找了处安静地方。
“战事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黎玥听季北辰描述了一下北疆的战事情况，有些担忧。
“北疆那边发展的很快，按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三年就会有总攻。若胜，十几二十年的太平就有了，但若败……”
“我大概还需要两年时间，两年后我将请缨参战。”黎玥找到了一条最猛的路子。
“……”季北辰看了黎玥一眼，委婉建议道：“扶光……你这身子到了北疆可能吃不消。”
看上去就挺弱的，感觉一拳能捶断两根肋骨。
“……”黎玥歪头，这是说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