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喽！”
周详喊着从门口进来，他扛着一个黑色大垃圾袋，闻忆拿着点钞机跟在身后。
何志伟迅速地清空了自己的办公桌，周详把大垃圾袋直接放在了何志伟的办公桌上，里面装着从罗钺銘家暂扣的两袋现金纸袋子，周详从垃圾袋里面一一搬出来，与罗钺銘遇害那天晚上拎着的纸袋子一模一样，何志伟看见就感到头疼，查不下去的案子，形同死案。
“祥子，你有点仪式感行不行？弄个好点的袋子装啊，弄个破垃圾袋装这么多现金，你是打劫来的吗？”
王必成半真半假地埋怨着，他把记录仪已经挂在领口上了，方便记录下来全过程，现金发还马虎不得。
何志伟本能地从自己的座椅上退后半步，远离现金袋子，钱多了扎手，虽然都打了封印，但现金经手人越少越好。
“他们内勤只有这种破垃圾袋了，没有空箱子啊。”
周详听老必数落自己，他转而抱怨起闻忆来了，这小子胆有点儿肥，他还在为电热杯被拿走而生气呢。
“闻大内，你的破点钞机行吗？发几张加班费都能卡住，别烧了啊。”
何志伟觉得单位破点钞机太老旧了。
“就是，我刚才让闻大大再多拿一个点钞机，他还不干。”
周详抱怨只有一个老破点钞机，怕数钱的时候再烧了，再让他用手数。看着80捆钱，周详真的是酸了，手酸了，这要用手数起来真要数到晚上了。
“你个毛孩子家家的，懂不懂啊，一个点钞机足够了，你以为是抄贪官的家啊，您这才八十万现金，也不是毛票，累不坏点钞机。而且你以为咱单位是银行啊，还备份一台点钞机。”
闻忆数落着周详。
“阿弥陀佛，这都是罗钺铭的钱吗？我以为只是来拿钺銘家的房门钥匙呢！她哪来这么多钱啊，罪过罪过。”
何志伟没说话，耸了耸肩。他总不能告诉老人，这是罗钺铭当骡子给人送的钱吧。这钱虽不是“好”用处，但来路清晰，死无对证，算不得赃款。
“呜呜，这么多钱，是不是露财了，所以被歹徒盯上了啊！这孩子死的冤啊。”
罗素缘看着桌上摆着那么多钱，她坐在椅子上边哭边说，任由泪水流淌。此刻，她不再扮演任何角色，不是和尚，不是方丈。章一楠索性递给普济住持一包纸巾。
普济怎么也没有想到罗钺铭会这么有钱，大山里清修的比丘尼，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她的小庙一整天的香火钱都没有桌子上那一堆中的一张那么多，七、八位僧尼平常就靠信众布施捐赠清修，此时，她自己觉得对孩子有愧。
一个人闯荡江湖不易啊。
出家后，罗素缘就与家庭断了联系，罗钺铭是外公外婆带大的，她偶有回家，但实际上与路人无异，每次在家里寒暄几句，不超过一炷香的功夫。
她为普度众生，为将世人拉出苦海，为弘扬佛之大法，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她始终将女儿罗钺铭视为恶男子种下的淫邪孽种，妨碍自己清修的罪业，所以对她有生无育。
没想到临了临了，这孩子却送给自己靠这一辈子修行都不可能完成的功德，彻底重建自己的庙宇，弘扬佛法，再塑一座丈六紫铜11面观音菩萨金身。她相信这一功德足以震动周围十里八乡的信徒前来顶礼膜拜，想到这些，普济住持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普济大师，咱们就别再耽误时间了，您赶紧过去看着他们数钱吧。”
何志伟催促着罗素缘。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尼耽误各位施主很多时间了，老身有愧。”
罗素缘说着站起身，搬过椅子，端坐在何志伟的办公桌前，看着闻忆和周详忙着数钱。
一捆一捆的拆，一捆一捆的数…八十捆，每捆数完，周详都用皮筋扎好，罗素缘不眨眼睛盯着点钞机。
数钱是细致活，闻忆和周详又都是非专业人士，而其他人都退到了可触及的范围之外，生怕干扰了数钱的过程。
“普济大师，您说的丈六紫铜金身，恐怕要有5米高吧？您说的这一丈是现在的一丈还是古代的一丈？”
王必成琢磨不透普济住持说的丈六到底是多高，要是古代的尺度，一尺也就是20多公分。
“阿弥陀佛，当然是现在的一丈了，整个金身加上莲花座台，5.33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从菩萨背后伸出993只手臂环绕，犹如霞光万道，加上菩萨金身上六只手臂，共计999只，故称千手观音。”
普济住持憧憬着自己的宏图伟业，高堂大庙，坐落在深山峡谷之中，红柱红墙，琉璃绿瓦，香烟缭绕，僧尼信众齐声诵经，木鱼声声，在山谷间回荡，余音袅袅，荡气悠扬，即使只是穷乡僻壤，不是高山名川，但也会有万众朝拜，一样犹如西方净土，极乐世界。
“嚯，那可真够高的，这铜像比两层楼都高，够雄壮的啊！”
王必成不知道，这是普济老和尚心中缠绕已久的夙愿。从老主持圆寂后，她接掌庙里住持开始，她就从未动摇过这一信念，但也从未有机会成为现实，而目前是她最接近的时刻了。
“阿弥陀佛，这是众生之福。善哉啊善哉！”
普济大师说到这里，居然开始抒情了，她面部表情被一层厚厚的满足、祥和占据，红光满面，踌躇满志，整个人充满了力量，人也恢复到谦恭有礼的样子。
数钱是这个世界最让人愉快的事情，周详的小脸通红，终于赶走了几天来的憔悴，他忙碌，他愉快。
只有尉迟文號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不停地抽烟，黑着脸。
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即使他是陪着罗素缘一起来的，还为罗素缘不惜与骆秉承大吵一架，但此时变得沉默，冷漠的样子让人觉得格格不入，这引起了何志伟的注意，尉迟律师对于罗素缘没有好奇，即使她会算卦看相，也引不起他的丝毫兴趣。
一瞬间，何志伟觉得尉迟文號变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抑郁了吗？
石盛豪的死，给他的冲击这么大吗？不过，何志伟看着他抽烟不止，感到心痒难耐，很是眼馋。
钱终于数完了。
周详拿起笔让罗素缘在发还物品的清单上签名，之后又让罗素缘按了手印。
“尉迟律师您也来签字，作为证人，作个证吧！”
周详兴冲冲地对着尉迟文號发出邀请。
“不，这个字，我不能签！”
尉迟文號掐灭了烟头，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态度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为什么？”
对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诧异，何志伟和闻忆、周详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