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苏破云的剑刃擦过他手背，带着雷属性修士特有的微麻触感，“那老东西的眼睛…”
林星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灰袍老者的竖瞳正随着呼吸缓缓收缩，瞳孔边缘泛着病态的青灰，像极了被尸毒侵蚀的兽类。
他忽然想起之前被塞的松针，指尖刚要去摸包，就见老者的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小友可是在找醒神针？”
这句话像根冰锥直刺后颈。
林星河的灵识突然暴涨——方才被压制的感知如潮水倒灌，他这才发现，石亭周围三十丈内的草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连断碑上的“藏真”二字都渗出暗红，像被人用鲜血重新描摹过。
“退。”他抓住苏破云的手腕就往后拽，隐息符灰烬还黏在掌心，“那符有问题，可能是…夺舍。”
苏破云的剑嗡鸣着震开一片雾气。
两人刚退到十步外，就听身后传来“咔嚓”一声——石亭的柱础裂开蛛网状纹路，灰袍老者的身影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脖颈向后折成一百八十度，蛇瞳里的青灰却越来越浓。
“走！”林星河低喝，拉着人往古墟入口相反的方向狂奔。
腐叶在脚下发出湿闷的声响，他能听见苏破云的喘息就在耳畔，混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直到跑出半里地，确认灵识范围内再无异常波动，两人才背靠背倚着松树停下。
“那到底是谁？”苏破云抹了把额角的汗，剑刃上的雷光仍未完全消散，“莫云前辈的熟人？还是…”
“假的。”林星河摸出张新画的隐息符拍在腰间，符纸遇灵气腾起淡青色烟雾，“莫云传讯时说过，他当年在昆仑后山种的灵茶叶子是三瓣，可刚才那老者袖口绣的是五瓣茶纹——张前辈给的醒神针还在，说明他没说谎。”
苏破云的剑鞘重重磕在树桩上：“黑曜的人？之前白局长说他们在找上古传送阵，难道苍梧山古墟…”
林星河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检测到地脉异常波动减弱，但古墟入口半径五百米内，灵气浓度比半小时前高出17%。”
“另外…张景玄前辈的定位显示，他现在在苍梧镇西头的茶棚，正在和三个穿青衫的人喝茶。”
“青衫？”苏破云挑眉，“昆仑外门弟子的打扮？”
林星河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储物袋上的纹路。
张景玄说过要留活口问黑曜化神老匹夫的账，可此刻那老者却出现在古墟，还带着伪造的传讯符…他突然抬头：“去古墟外围侦查。”
“现在？”苏破云的剑已经入鞘，但指尖仍搭在剑柄上，“天快黑了，雾会更浓。”
“正因为天黑。”林星河扯下一片松叶嚼碎，苦味在舌尖炸开，“对方能破解隐息符，说明早有准备。
我们白天暴露，晚上反而能混在雾里。”他拍了拍苏破云的肩，“你负责警戒，小云开静默扫描，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月被云遮的夜里，苍梧山像头蛰伏的巨兽。
林星河贴着山壁挪动，靴底避开所有带露水的草叶——隐息符的青烟裹着两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苏破云走在左侧三步，每经过一块岩石就用剑尖点一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左前方二十步，三棵连生的野樱。”小云的声音只有他们能听见，“扫描到热感反应，体温32℃，低于常人。”
林星河的脚步顿住。
野樱树下的阴影里，六个黑衣人正蹲在地上，每人手里都握着根黑铁短铲。
他们的脸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灰白的眼睛，铲尖划过地面时，竟没发出半点声响——连被掀开的腐叶都是轻轻落在脚边，像被某种法术控制着。
苏破云的手指扣紧剑柄。
林星河反手按住他的手腕，摇头。
两人贴着山壁缓缓后退，直到拐过一道石梁，这才压低声音：“体温偏低，动作反自然...像是被下了闭息咒。”
“闭息咒？”苏破云的眉峰拧成结，“那是魔修控制活死人的手段。”他忽然拽着林星河躲进石缝，“看那边！”
石梁另一侧的空地上，七个黑衣人正围成圈。
中间的人掀开块青石板，石板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隐约能听见叮咚的水声。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蒙脸布——那是张完全没有血色的脸，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挖到地脉分叉处，用血引。”
林星河的灵识探过去，就见那人指尖弹出道血线，滴在洞口边缘。
血珠刚触地，整座山都轻轻震颤，洞口深处突然涌出黑雾，黑雾里浮起几个泛着幽蓝的符号——那是他在古籍里见过的，上古传送阵的启动符文。
“走。”他扯着苏破云往反方向跑，隐息符的青烟被山风卷散，“他们在找传送阵的入口，用活死人挖地脉…黑曜不可能有这么多活死人。”
“那是谁？”苏破云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沉肃。
林星河没说话。
小云的投影突然闪了闪，：“检测到黑衣人颈后有青鳞状标记，与三个月前滇南矿难现场遗留的魔纹相似度93%。”
山风卷着雾从两人身侧掠过。
林星河摸出手机给白无涯发了条消息，指尖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添了句：“让张前辈查查，莫云前辈是否有孪生兄弟。”
苏破云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时剑刃划破雾气：“后面有人。”
林星河的灵识铺展开——三里外的老槐树下，有个灰影一闪而逝，那身打扮，像极了方才石亭里的灰袍老者。
他摸出张雷符攥在掌心，目光却落在脚边的落叶上——不知何时，一片枯叶的叶脉里渗出暗红液体，正沿着纹路，缓缓爬向他的鞋尖。
小云的声音突然拔高：“警告！地脉震动频率提升至2.1赫兹，检测到…检测到1”
“检测到什么？”苏破云的剑嗡鸣。
“检测到黑衣人标记库更新。”
“根据最新数据比对，该青鳞纹属于…属于已消失百年的幽冥宗。”
林星河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小云的电子音还在耳畔回响，“幽冥宗”三个字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捅穿了他这三个月来对局势的所有预判——他记得古籍里只提过这宗门擅长操控活死人探宝，百年前因血祭无辜修士被正道联军围剿，连宗门大印都被封在昆仑冰窖。
可此刻那些灰眼睛的黑衣人、青鳞纹的标记、地脉下翻涌的黑雾，无不在印证小云的结论。
“幽冥宗？”苏破云的剑刃“嗡”地弹出半寸，雷纹在剑身上窜动如蛇，“我师父说过，他们挖宝时连灵脉都敢抽干。
三个月前滇南矿难死了七十二个矿工，当时还以为是黑曜动的手…”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星河，那些黑衣人挖的地脉分叉处，是不是和传送阵有关？”
林星河没答话。
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翻飞，给白无涯发消息时，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消息刚发送成功，手机就震动起来：收到你和小云的分析了。
半小时前我让张景玄去茶棚抓人，结果那三个青衫的‘昆仑弟子’，颈后也有青鳞纹。“他抬手弹来枚玉符，”这是支援队的定位，三小时后到苍梧山北坡。
记住，别硬拼，你们的任务是……”
“白局长！”小云的投影突然闪成雪花，“古墟入口的地脉震动频率飙升至3.5赫兹！
黑衣人正在往洞口倒血——是活死人的血！”
林星河的灵识铺出去，立刻被浓重的腐臭撞得生疼。
那些黑衣人正把活死人的脖颈按在青石板上，黑铁短铲割开动脉的瞬间，暗红血线像活物般钻进石缝，在地面画出歪扭的咒文。
他能听见地底下传来闷响，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时的低吟。
“苏破云，隐息符还有吗？”他扯下沾着血渍的枯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们得离洞口再近些。白局长的支援到不了，传送阵要是被启动……”
“我有。”苏破云反手抛来三张符纸，雷纹在符面上滋滋作响，“但你得告诉我，我们到底要找什么？”
“证据。”林星河把符纸拍在两人后颈，青烟腾起的刹那，他瞥见苏破云眼底跳动的火光——那是修士面对强敌时才会有的炽热，“黑曜要传送阵可能为了资源，幽冥宗要传送阵……”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山风卷着血雾扑面而来。
老槐树下的灰影再次出现。
这次林星河看清了——灰袍老者的脖颈还保持着诡异的后折角度，蛇瞳里的青灰几乎要漫出来，而他腰间挂着的，正是莫云送给他的那枚松纹玉牌。
“星河！”苏破云的剑彻底出鞘，雷光劈碎一片血雾，“那玉牌是莫云前辈的！”
林星河的灵识如刀般刺向老者。
可就在触碰到对方灵海的瞬间，他如遭雷击——那里面没有修士应有的灵脉，只有一团翻涌的黑雾，黑雾里缠着数不清的魂体，正发出细若蚊蝇的哭嚎。
“小友来得正好。”灰袍老者的声音像是两块锈铁摩擦，“夜影大人说，要请你看场好戏。”
“夜影？”林星河的瞳孔骤缩。
话音未落，整座苍梧山剧烈震颤。
地脉洞口的黑雾突然凝成实质，化为一道一人高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浮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半截断指，指节上的青鳞纹与黑衣人颈后如出一辙。
“传送阵启动了！”小云的警报声几乎破音，“检测到空间波动！是……是化神期修士的灵压！”
林星河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山壁。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来自漩涡的灵压正像重锤般砸在他筑基中期的修为上，连丹田的灵气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苏破云的雷剑在掌心剧烈震颤，剑身上的雷纹被压得几乎要熄灭。
“退！”林星河拽着苏破云往反方向狂奔，可刚跑出十步，就被一道青色灵气壁挡住去路。
灰袍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他们对面，松纹玉牌在他手中泛着幽光：“莫云那老东西藏得倒是深，可他的玉牌认主认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你们猜，他要是知道自己的本命玉牌被用来开传送阵……”
“住口！”苏破云的雷剑劈出三寸雷光，却被老者抬手捏碎。
林星河趁机摸出张定身符，可符纸刚要飞出，就见老者身后的黑雾漩涡里伸出一只手——那手的皮肤呈青灰色，指甲长逾三寸，指尖还滴着墨绿色的毒汁。
“夜影大人到了。”灰袍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是被什么东西夺了喉舌。
林星河的灵识在触及那只手的瞬间，突然被拽进一片黑暗。
他看见无数残魂在黑雾里挣扎，看见百年前幽冥宗血洗小镇的场景，看见莫云在昆仑后山种灵茶时的笑容——然后，他听见一道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林小友，别来无恙？”
“咳！”林星河猛地栽进苏破云怀里，鼻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他能听见苏破云在喊他的名字，能看见小云的投影在疯狂闪烁，却只能盯着黑雾漩涡里逐渐清晰的身影——那是个穿墨色大氅的男人，面戴青铜鬼面，鬼面眼眶处渗出幽蓝鬼火，而他腰间挂着的，正是昆仑冰窖里封印的幽冥宗大印。
“化神期……”林星河的声音发颤。
他终于明白莫云传讯时为何欲言又止，明白白无涯说“更危险的敌人”时眼里的沉重。
黑曜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的麻烦，是这个能操控活死人、能重启百年前传送阵、能夺舍灰袍老者的幽冥宗首领——夜影。
“星河？”苏破云的手按在他后心输送灵气，“你撑住，支援队快到了…”
“不用。”林星河抹了把鼻血，从包里摸出莫云送的那包灵茶。
三瓣茶叶在掌心舒展，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睛里都泛起水光，“苏破云，你说莫云前辈为什么总给我灵茶？”不等对方回答，他把茶叶碾碎撒向空中，“因为茶能醒神，能破幻，能让我看清敌人的破绽。”
黑雾漩涡里的夜影突然顿住。
林星河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他点开消息，是莫云发来的语音，老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星河，速退！
夜影是化神中期，他的幽冥印能操控百尸…”
“晚了。林星河抬头看向夜影，眼里的惧意正被火焰取代，”但他不知道，我有更重要的东西。”他转向苏破云，“等下我引开夜影，你带着小云去北坡找支援队，让白局长联系昆仑，把冰窖里的幽冥宗典籍调过来——”
“想走？”夜影的鬼面裂开蛛网状纹路，“小友，你以为…”
“我以为我能打脸。”林星河打断他，指尖的雷符在掌心炸出刺目白光，“就像以前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那样。”
山风卷着血雾掠过。
林星河的雷符照亮了夜影鬼面下的半张脸——那是张没有表情的脸，可林星河知道，这张脸很快就会露出惊恐。
他攥紧包里的醒神针，目光投向古墟深处翻涌的黑雾。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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