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猛地睁开眼，仿佛从万丈深渊被硬生生拽回人间。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子里疯狂搅动。陌生的记忆碎片——属于另一个灵魂的绝望、屈辱和不甘——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垮了他最后的意识防线。
地球某平台小主播林玄？林家那个丹田如死水、修炼十年还在炼体境一层打转的废物林玄？
两个名字，两种人生，在他混乱的识海里轰然对撞，几乎要把他的头颅撑爆。
“呃啊……”一声痛苦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这微弱的声响，却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原本就凝滞压抑的空气。
“醒了？”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温度的女声响起，像淬了毒的冰凌，直直刺入他的耳膜。
林玄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还有些模糊。刺目的天光从敞开的厅门外涌入，勾勒出一个纤细却透着刻骨倨傲的身影。
她站在林家议事厅的中央，一身云霞般流泻的素白长裙，纤尘不染。裙裾上以金线暗绣的云纹在光线下流转着拒人千里的华光。那张脸无疑是极美的，琼鼻樱唇，眉目如画，可此刻，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漠然，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厌弃。
正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云霞宗这一代的圣女，苏清雪。
她身后坐着一位灰袍老者，面容枯槁，双眼半阖。他散发出的强者威压弥漫整个议事厅，让林家长老面色发白，不敢出声。林震山紧握双拳，指节泛白，微微颤抖，压抑着愤怒与无力。林玄看着脚下冰冷的青石地板，上面躺着几段碎玉，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此刻断成几截，簪体上印着一个鞋底泥印。
一瞬间，所有混乱的记忆彻底归位，尖锐的耻辱感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醒了也好。”苏清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居高临下，清晰地传遍落针可闻的议事厅，“省得我云霞宗落下个欺凌昏迷弱者的口实。”
她莲步轻移，向前走了半步，雪白的裙裾拂过地面那几截断簪，仿佛那只是几粒碍眼的尘埃。她的目光落在林玄身上，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顽石。
“林玄，你我之间的婚约，本就是儿时长辈戏言，当不得真。”她的声音清越，却字字如刀，“你林家，不过蜗居这青岚小城一隅。而我苏清雪，身负云霞宗传承重任，注定要踏上仙途，追寻长生大道。”
她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颌，阳光勾勒出她颈项骄傲的弧度。
“你，”她的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比寒冬的罡风更冷冽，“一个丹田如顽石、十年苦修寸步难进的凡俗废物，凭什么？也配？”
“废物”两个字，被她咬得又重又清晰，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玄脸上，也抽在整个林家的颜面上。
厅内死寂。林家几位长老脸上火辣辣的，羞愤欲死，却连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林震山身体猛地一晃，喉头滚动了一下，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脸色由灰败转为一种骇人的酱紫。
无边的愤怒、冰冷的绝望，还有那被当众踩进泥里的奇耻大辱，如同狂暴的毒火，瞬间烧尽了林玄最后一丝理智。他想咆哮，想冲上去撕碎那张高高在上的脸，可身体却像被万钧巨石压着，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十年废物生涯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苏清雪和她身后那位长老有意无意散发的威压，更是让他如同被钉在砧板上的鱼。
就在这灵魂被愤怒和屈辱彻底撕裂、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
【叮！】
一个绝对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最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处于极度情绪风暴核心，精神阈值突破临界点……符合绑定条件……】
【情绪直播系统绑定中……1%……50%……100%！】
【绑定成功！诸天万界信号桥接中……连接成功！】
【直播间名称自动生成：《打脸高冷圣女，废柴的逆袭！》】
【直播开启！】
嗡！
林玄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凿了一下。紧接着，视野的左上角，一片半透明的光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清晰无比地悬浮在他眼前，完全无视了他此刻紧闭的双眼！
光幕中央，赫然是他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像——脸色惨白，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瘫倒在地，目光涣散，如同一条濒死的野狗。背景是压抑的林家议事厅，苏清雪那刺眼的白裙身影正占据着画面的中心。
而更让林玄瞳孔骤缩的，是影像下方如同瀑布般疯狂滚动刷新的文字洪流！
那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卧槽！卧槽！前排！这是哪家剧组？特效牛逼啊！圣女演员颜值绝了！”（ID：吃瓜不吐籽）
“典！太典了！退婚流！主播你这开局要素拉满啊！”（ID：键盘侠本侠）
“哈哈哈，主播别躺了！快起来打她脸！V你50，立刻马上！”（ID：乐子人永不缺席）
“废物就是废物，蝼蚁般的挣扎，徒增笑耳。”（ID：玄剑门·李XX）——这条字体泛着淡淡的青光。
“圣女所言甚是，仙凡有别，云泥之分，此等凡俗废物，早该认清自身。”（ID：流云阁·张XX）——字体微蓝。
“主播挺住！礼物刷起来！火箭×1！”（ID：榜一大哥是我）
【地球网友‘乐子人永不缺席’打赏‘精神鼓励棒棒糖’×1！已自动转化为10点情绪值！】
【地球网友‘榜一大哥是我’打赏‘窜天猴火箭’×1！已自动转化为100点情绪值！】
【玄剑门·李XX产生‘鄙夷’情绪，情绪值 5！】
【流云阁·张XX产生‘嘲讽’情绪，情绪值 8！】
【检测到大量‘震惊’、‘愤怒’、‘狂喜’、‘期待’……情绪能量涌入！情绪值持续飙升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和滚烫的弹幕洪流同时冲击着林玄的意识。那无边的愤怒和绝望，竟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诞至极的变故硬生生冲开了一道缝隙！
他死死盯着光幕上自己那副窝囊透顶的影像，盯着苏清雪那张冷漠绝情的脸，盯着那一条条或加油鼓劲、或冷嘲热讽、或纯粹看热闹的文字……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杂着极致的屈辱和不甘的怒火，猛地在他枯竭的丹田深处炸开！
不是灵气！是一种更加狂暴、更加原始、仿佛由无数人嘶吼呐喊汇聚而成的力量——情绪之力！
“情绪点……”林玄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干裂的唇瓣被咬出血丝。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他需要一个东西！一个能立刻、马上、狠狠砸碎眼前这屈辱局面的东西！一个能逆转一切的支点！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身下冰冷的地面。就在他破烂衣袍的褶皱里，露出了半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得不成样子的线装书册。封面上三个模糊的墨字——《龟息功》。
这是林家最低等、连旁系子弟都不屑于修炼的垃圾功法，也是他父亲当年唯一能为他求来的东西。他练了十年，毫无寸进，早已被他自己弃如敝履。
就是它了！
林玄的意念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一搏，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狠狠撞向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光幕！
“系统！点化！点化我怀里这本《龟息功》！消耗所有情绪点！！”
【指令接收！目标锁定：基础功法《龟息功》（凡品）。】【当前可用情绪值：231点。】【执行点化指令！消耗全部情绪值231点！】
【点化中……】
嗡——
一股无形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波动，骤然以林玄的身体为中心扩散开来！速度快到超越了在场所有人的感知！议事厅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瞬，连那位一直半阖着眼的云霞宗长老，枯槁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林玄怀中，那本破旧的《龟息功》册子，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玄光！那光芒并非炽热，反而带着一种深潭寒水般的幽冷与厚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那本破书仿佛拥有了生命！
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疯狂翻卷！其上原本歪歪扭扭、粗陋不堪的墨字，如同活过来的蝌蚪，在玄光的包裹下剧烈地扭曲、拉伸、重组！每一个笔画都在崩解，又在更高深、更玄奥的轨迹中重新凝聚！
仿佛有无形的神匠巨手，正在这方寸书页之上，以大道为锤，以法则为砧，进行着鬼斧神工的锻造！
嗤啦！
破旧的纸质封面被这股磅礴的力量瞬间撕裂、汽化！取而代之的，是几片非金非玉、闪烁着幽暗星辰光泽的奇异物质自动凝结、延展、覆盖！一种古老、苍茫、仿佛背负着洪荒巨岳的沉重气息，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如同巨龟低吼般的低沉嗡鸣，从这几片新生的“封面”上弥漫开来。
光芒渐敛，最终凝聚于新生的封面之上。
七个古朴、厚重、仿佛承载着无尽大地之力的篆文，如同烙印般浮现：
《玄武镇世经·残》！
“天……天阶？！”一个林家旁系子弟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尖锐得刺耳。他死死盯着那册子封面上的篆文，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了起来。林家最高深的功法也不过玄阶中品，天阶？那只是传说中存在于古老圣地、无上大教中的东西！怎么会……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废物怀里？！
就在那册子上《玄武镇世经·残》七字成型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猛地从林玄那原本死寂一片、黯淡无光的丹田气海之中爆发出来！
仿佛在他体内打开了一个通往洪荒深渊的漩涡！
议事厅内，原本还算充裕的天地灵气，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吸力拉扯、撕碎！如同百川归海，形成肉眼可见的淡白色气流漩涡，疯狂地朝着瘫倒在地的林玄身体倒灌而去！
“呃啊啊——！”
林玄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破烂的衣衫在狂暴灵气的冲击下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撕裂！皮肤表面，无数条淡青色的血管如同苏醒的虬龙般根根凸起、贲张，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深入骨髓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是久旱龟裂的大地骤然承受滔天洪流的冲击！
炼体境二层！
那层困扰了他十年、如同天堑般的壁垒，在这股沛然莫御的洪流冲击下，脆弱得如同纸糊！瞬间被冲破！
灵气狂潮没有丝毫停歇，反而越发汹涌！更多的天地灵气被强行掠夺而来，粗暴地灌入他每一个干涸的细胞，冲刷着每一寸阻塞的经脉！
炼体境三层！
身体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爆鸣！肌肉如同吹气般膨胀、凝实！皮肤下隐隐流转着一层微不可查的淡铜色光泽！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中奔腾咆哮！
炼体境四层！！
“噗——”
一口粘稠乌黑、散发着恶臭的血块猛地从林玄口中喷出！那是沉积在体内多年的杂质和淤血！血块落在地面，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冒出缕缕青烟！
狂暴的灵气灌体终于缓缓平复。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声音，所有动作，所有表情，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凝固了。
林家众人，无论是长老还是旁系子弟，全都如同泥塑木雕，嘴巴大张着，足以塞进一个鸭蛋，眼珠子死死钉在厅堂中央那个缓缓坐直的身影上，里面塞满了茫然、震骇和一种世界观被彻底碾碎的荒谬感。刚才那是什么？灵气倒灌？连破三境？还有那本……天阶功法？！
苏清雪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霜般的漠然，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林玄怀中那本已然面目全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的册子，又猛地转向林玄本身。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这个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那股力量爆发的质感和速度，绝非炼体境一层所能拥有！那本册子……那诡异的波动……
她身后的灰袍老者，一直半阖着的双眼，在这一刻猛地睁开！浑浊的老眼中，两道如冷电般锋锐的精芒一闪而逝，死死锁定了林玄和他怀中的《玄武镇世经·残》，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探究的神色。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个空间，沉重得让人窒息。
在这片凝固的、充斥着无数道惊骇欲绝目光的寂静中心，那个刚刚喷出淤血、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的身影，缓缓地、极其吃力地，用双臂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他坐直了。
然后，一点一点，抬起了头。
额前被冷汗和血污黏在一起的乱发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不再是涣散、绝望、屈辱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冰冷火焰，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足以焚毁一切虚伪的傲慢。
他的目光，穿透凝固的空气，无视了所有石化的林家众人，无视了那位气息深沉的灰袍长老，最终，如同两道无形的冰冷锁链，牢牢地、精准地，钉在了苏清雪那张写满惊愕的绝美脸庞上。
沾着血污的嘴唇微微开合，沙哑、低沉、却如同寒铁摩擦般清晰无比的声音，一字一顿，敲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刚才……”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沾染着血迹、森然到令人心悸的笑容。
“你说……谁是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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