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涌动·饥饿情报与危机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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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瓷瓶紧贴着掌心,那残留的、几乎消散的苦杏仁味,像毒蛇的信子,缠绕在沈知微的心头。

贵妃谢明蓁…这个名字在齿间咀嚼,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原主的绝望、痛苦、无声的死亡,此刻都成了沈知微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愤怒无法填饱肚子,也无法抵御寒冷。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和晕血的生理不适。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积蓄力量。而眼前这个缩在角落里、小口小口珍惜地啃着窝窝头的阿萝,是她唯一可以争取的“资源”。

沈知微将毒瓶小心地用一块破布包好,藏在了床板下一道不起眼的裂缝里。这是证据,也是警钟。

她转向阿萝,声音放得比之前更柔和,但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阿萝,看着我。”

阿萝正沉浸在食物的满足感中,闻言猛地一颤,像受惊的鹌鹑,怯生生地抬起头,沾着窝头碎屑的小嘴微张,大眼睛里满是惶恐,似乎怕刚才“大方”的小主又要变回那个喜怒无常、动辄打骂的人。

沈知微没有靠近,保持着让她感觉安全的距离。“别怕,”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可靠,“我只是想问问你,在这冷宫里,除了王公公,还有谁会来?平时……能听到外面什么消息吗?”

阿萝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小主会问这个。

她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声音细若蚊呐:“还…还有送旧被褥、倒夜香的刘公公,他…他隔几天来一次,很凶……还有,有时候能听到…听到墙外面路过的宫女太监说话…”她努力回忆着,“她们…她们会讲哪个主子又得了赏赐,哪个主子又被罚了……”

信息!这是沈知微目前最匮乏的东西!她精神一振。“她们都说什么?特别是…关于昭阳宫的贵妃娘娘?”她引导着问道。

阿萝皱着小眉头,费力地回想:“好…好像说…贵妃娘娘最近心情不太好…因为…因为陛下赏的牡丹花死了……花匠被…被打死了……”她打了个寒噤,显然对贵妃的狠辣心有余悸。

“还说…贵妃娘娘最爱吃樱桃酪…御膳房天天都做……”

樱桃酪…牡丹花死了…心情不好…沈知微的思维飞速运转。这些看似零碎的信息,在心理学和社会学博士的眼中,都可能是拼图的碎片。

“阿萝,你做得很好。”沈知微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这简单的肯定让阿萝的眼睛亮了一下。“以后,再听到任何消息,不管大小,都告诉我,好吗?哪怕是你觉得没用的。”

阿萝用力地点点头,似乎能为小主做点事让她很高兴。

沈知微看着阿萝瘦小的身影,心中那个利用“条件反射”建立预警系统的念头愈发清晰。

但训练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媒介”。她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屋子,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被丢弃的、锈迹斑斑的破铃铛上——大概是以前哪个疯掉的妃子留下的玩意儿。

她走过去捡起来,轻轻摇了摇。“叮铃…”声音沉闷沙哑,但在死寂的冷宫里格外清晰。

阿萝不解地看着她。

“阿萝,听着,”沈知微拿着铃铛,神情严肃,“以后,你听到王公公、或者任何你觉得对我们有危险的人靠近的脚步声,就立刻像刚才那样,躲回那个角落去,然后屏住呼吸,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看外面。明白吗?”

阿萝懵懂地点头。

“我会摇这个铃铛,”沈知微说着,轻轻摇了一下,“铃响,就代表危险来了,你就按我说的做:躲好,闭气,不看。”

她又做了个轻轻击掌的动作:“等我这样拍一下手,就代表安全了,你可以出来。”

阿萝似懂非懂,眼神有些茫然。这对她来说,有点复杂。

沈知微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来,我们试试。”她模仿着王德全那种沉重又拖沓的脚步声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猛地摇响了铃铛!

“叮铃铃——!”

刺耳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炸开,阿萝被吓得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嗖一下缩回了她刚才躲藏的杂物堆阴影里,紧紧抱住膝盖,死死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

沈知微等了几息,轻轻拍了下手。

阿萝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看到沈知微对她点头示意安全,才慢慢探出头,小脸还有些发白。

“很好!就是这样!”沈知微鼓励道,“记住,铃响躲藏,击掌安全。我们多练几次。”

她反复模仿脚步声、摇铃、击掌。阿萝虽然反应有时快有时慢,但每次都努力去执行。

几次之后,当沈知微再次模仿王德全的脚步声响起时,不等铃铛摇响,阿萝已经像受惊的兔子般缩回了角落,动作明显快了许多!

初步的“条件反射”训练初见成效,沈知微心中稍定。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主动地获取信息,尤其是关于贵妃谢明蓁的。

王德全暂时被唬住,但难保不会再来,而且他带来的信息有限且充满恶意。

沈知微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堆散发着馊味的、被王德全扔下的“剩饭”上。

冷宫妃嫔的份例被克扣得厉害,但总有些残羹冷炙会被倒掉。这些“垃圾”,或许能成为撬动信息的杠杆。

几天后,当那个负责运送冷宫秽物、一脸凶相、骂骂咧咧的刘公公推着臭气熏天的板车经过时,沈知微鼓足勇气,在阿萝惊恐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刘公公。”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甚至带上一丝卑微。

刘公公斜睨了她一眼,满脸的不耐烦:“晦气!滚开!别挡道!”

“公公辛苦,”沈知微无视他的恶劣态度,将手里省下的、小半个还算完整的窝窝头递了过去(这几乎是她一天的口粮),“这点东西,不值什么,给公公垫垫肚子。”

窝窝头虽然黑硬,但对这些底层太监来说,也是能填肚子的东西。刘公公狐疑地看了沈知微一眼,又看了看那个窝窝头,一把抓了过去,塞进怀里,语气稍微缓和了那么一丝丝:“算你识相!有事?”

“不敢劳烦公公,”沈知微低眉顺眼,“只是想问问…昭阳宫那边…贵妃娘娘的胃口可还好?听说前些日子牡丹花谢了,娘娘心情不佳……”

刘公公嗤笑一声:“贵人主子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但他掂量着怀里的窝窝头,又看了看沈知微那副“懂事”的样子,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贵妃娘娘?呵,金贵人儿,挑嘴得很!前儿个送去的燕窝,嫌火候老了,全赏了底下人!昨儿个的樱桃酪,倒是用了小半碗……心情?前阵子是为那盆破花发了好大脾气,这两天嘛……”他瞥了眼周围,声音更低,“听说陛下新得了个会唱小曲儿的宫女,新鲜着呢,贵妃娘娘那脸儿,啧…”

信息!虽然琐碎,但价值千金!燕窝火候老?说明贵妃对饮食极其挑剔,追求完美。樱桃酪用了小半碗?这是她的偏好!陛下新宠宫女?贵妃心情必然更差,妒火中烧!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沈知微强压心中激动,又试探着问:“那…娘娘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比如…对我们这冷宫这边?”

刘公公警惕地瞪了她一眼:“问这作甚?老实待着你的!再瞎打听,小心你的皮!”他推起板车,骂骂咧咧地走了。

虽然没有直接答案,但刘公公的警惕反应本身也传递了信息——贵妃那边,对冷宫并非毫无关注。

回到破屋,沈知微立刻用烧过的木炭条,在相对干净些的墙面开始记录。

她画了简单的符号:一个三角代表贵妃。在三角下面,画了一颗樱桃和一个碗(代表饮食偏好)。在三角旁边,画了一个扭曲的脸(代表心情不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画了一个小人和音符(代表新宠宫女)又画了个问号指向三角(代表对冷宫的关注?)。

这是她简陋的“原始数据库”。她需要信息,需要规律。

阿萝怯生生地凑过来,看着墙上奇怪的符号,一脸茫然。

“阿萝,”沈知微指着墙上的三角,“记住,这个代表贵妃娘娘。”又指着樱桃,“这个,代表樱桃酪。”她耐心地解释着。

阿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屋外隐隐约约传来几个宫女路过墙根的交谈声,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听说了吗?三天后就是祭天大典了!”

“是啊是啊,听说贵妃娘娘这次要穿新制的百鸟朝凤金缕衣呢!可气派了!”

“陛下亲自主祭,贵妃娘娘伴驾…唉,真真是盛宠无双啊…”

“嘘!小声点!别让冷宫里的晦气东西听见…”

声音渐渐远去。

沈知微和阿萝都听到了。阿萝只是觉得外面很热闹。而沈知微,却像被一道闪电击中!

祭天大典!皇帝亲自主祭!贵妃盛装伴驾!

她猛地看向墙角那个被破布包裹的毒瓶,又看向墙上那个代表贵妃的三角符号和扭曲的脸……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雏形,如同毒藤般在她冰冷的心中疯狂滋长。

贵妃谢明蓁…你想让我悄无声息地死在冷宫?

好。

那我就送你一份,在万众瞩目之下、让你颜面尽失、刻骨铭心的“大礼”!

她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也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