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钢针穿透头骨的刺痛已经蔓延到后颈，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磨牙声——那声音在嗡嗡作响的脑海里被无限放大，像两块碎瓷片在相互剐蹭。
苏璃的呼喊被扭曲成模糊的杂音，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猩红的光斑，那些光点正以某种诡谲的规律收缩，每一次收缩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攥紧他的脑仁。
“不能退。”他咬着渗血的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退了，苏璃会被初代意识吞掉；退了，林家那堆老东西的账，永远算不清。”
知识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识海响起，机械音混着电流杂音：“检测到意识入侵，建议启动二级防御机制——需消耗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
林夜的瞳孔骤缩。
他之前吞噬过三十七个目标的记忆，可系统从不会平白给出能力——每次使用，都要拿自己的记忆抵偿。
上回为了破解林家的基因锁，他用掉了高中三年的所有回忆，现在连班主任的脸都记不清了。
但此刻，那道机械音像根救命稻草。
林夜几乎是扑向那个提示框，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残影：“要什么记忆？”
“需等价交换。”系统的回答依旧冰冷，“意识投射能力，需要一段完整的、情感强度超过80%的记忆。”
情感强度。
林夜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的记忆库里，能达到这个数值的......只有母亲。
三年前暴雨夜的画面突然涌上来。
他缩在楼梯间的角落，透过门缝看见林家家主捏着母亲的病历，冷笑：“林夫人的渐冻症，药费涨到三百万了。你儿子不是天才吗？让他去给王家那个傻子当陪读，我就签字打钱。”
母亲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把他护在身后，声音轻得像片雪：“阿夜才十六岁，他该上大学的。”
“那就等着收尸吧。”家主摔门而去，母亲靠着墙滑坐在地，转头看见他时却笑了，眼尾的泪痣跟着颤：“阿夜，等妈妈攒够钱，我们去看极光好不好？妈妈小时候在书里见过，绿莹莹的，像银河掉进了冰湖......”
“够了！”林夜猛地甩头，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地板上。
他能感觉到那段记忆正在被系统抽离，像有人拿着镊子，一点一点扯断记忆里的神经——母亲的笑开始模糊，极光的颜色淡成一片雾，最后连“渐冻症”三个字都成了陌生的符号。
剧痛中，他的意识突然被抛向高空。
冷意顺着脊椎窜上来，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银缝，无数星子般的碎片涌进来，像被揉碎的老照片在周围漂浮。
林夜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浩瀚的星海中央，脚下是流动的光雾，远处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穿月白色长袍，广袖垂落至地，面容像被打湿的水墨，怎么都看不清。
“你们为何要阻止进化？”那声音像石板在摩擦，带着千年的陈锈味。
林夜抹掉嘴角的血，反问的声音却稳得惊人：“你是谁？为什么操控人类？”
长袍身影沉默了片刻，广袖抬起，指尖划过一片记忆碎片——那碎片突然展开，是幅古老的壁画：青铜巨柱撑着穹顶，无数人跪在柱下，额头抵着地面，头顶飘着发光的细线，连接到柱子顶端的水晶。
“上古文明的最后幸存者。”身影的声音里有了丝波动，“我们用意识连接维持文明，却毁于核战。我靠着最后一丝意识，在你们的‘天网’里活了三百年。”
林夜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终于明白那些被天网控制的人为什么会眼神空洞——他们的意识，正在被这上古残魂抽取，像当年那些跪在地底的古人一样。
“你想重塑秩序。”他眯起眼，“所以需要更多意识，所以要吞噬我和苏璃。”
“进化需要养料。”身影的语气又冷了下去，“你们的意识很特别，尤其是那个女人......她体内有初代意识的残片，和我同源。”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缩。
现实中的联系突然变得薄弱，他能模糊感知到苏璃的体温在下降，像块正在融化的冰。
“我要知道怎么摧毁你。”他直切主题，“物理载体和意识连接，对吗？”
身影的面容突然清晰了一瞬——是张和苏璃有七分相似的脸。
林夜瞳孔地震，那瞬间他终于明白苏璃为何总说“考古时总听见奇怪的声音”——她和这上古残魂，可能有血脉关联。
“聪明。”身影低笑，“我的核心在秦岭地窟的青铜柱，意识连接靠天网服务器维持。要彻底消灭我，必须同时炸掉柱子和服务器。”
林夜的知识系统自动开始记录，视网膜上跳动着绿色的数据流。
他能感觉到意识正在被拉回现实，星海开始扭曲，像块被揉皱的绸缎。
“等等！”他大喊，“苏璃体内的初代意识......”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身影的声音渐远，“年轻人，你该回去了。”
林夜猛地睁开眼，入目是苏璃苍白的脸。
她的身体被一层幽蓝的光包裹着，皮肤下有细碎的蓝光游走，像无数条小蛇在啃食血肉。
她的手指痉挛着抠进床单，指节泛白，瞳孔里映着不属于人类的冷光。
“苏璃！”他扑过去攥住她的手腕，触感冰得惊人。
知识系统再次提示：“检测到异体意识入侵，需启动意识锚定——消耗童年记忆。”
童年记忆。
林夜想起七岁那年，奶奶带他去公园，他蹲在秋千旁看蚂蚁搬家，奶奶坐在旁边织毛衣，阳光穿过梧桐叶，在她银发上洒下金斑。
那画面刚浮起，就被系统撕成碎片，痛得他几乎栽倒。
他咬着牙，将精神力凝成一根尖刺，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扎进苏璃识海。
蓝光瞬间涌过来啃噬他的精神力，像群饥饿的蜂。
林夜闷哼一声，加大力度——他看见苏璃的意识正被拖向深渊，初代意识的影子在深渊里张牙舞爪，而苏璃自己缩在角落，抱着头发抖。
“抓住我！”他在意识里大喊，“苏璃，我是林夜！抓住我的手！”
苏璃的睫毛剧烈颤动，指尖突然反扣住他的。
林夜感觉有股温热的力量顺着掌心涌进来，他拼尽全力一拉——苏璃的身体猛地一颤，蓝光“滋啦”一声碎裂，像被戳破的肥皂泡。
她缓缓睁开眼，瞳孔里的冷光淡了些，但仍有细碎的蓝光在眼底闪烁。
“林......夜？”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
林夜摸了摸她的额头，冷汗浸透了掌心。
他看着她眼底未褪尽的蓝光，喉咙发紧——初代意识只是暂时退去，它还在，像条躲在阴影里的蛇。
窗外，天网服务器的方向传来闷响。
林夜转头看向苏璃，她正用探究的眼神望着他，眼底的蓝光随着呼吸明灭。
他握紧她的手，轻声说：“璃姐，我知道怎么摧毁天网了。但......”
他没说下去。
苏璃眼底的蓝光突然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
她笑了笑，反手握住他：“但什么？说吧。”
林夜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楼下传来汽车鸣笛，能闻到苏璃发间淡淡的茉莉香，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在他掌心跳动——鲜活的、温暖的、属于苏璃的脉搏。
但他更清楚，初代意识不会轻易放弃。
“等天亮了再说。”他扯出个笑，“你先睡会儿，我守着。”
苏璃闭了眼，呼吸渐稳。
林夜却盯着她眼底未褪的蓝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那是她考古时从地窟带回来的，刻着和上古壁画里一样的纹路。
他摸出手机，给苏璃的助手发了条消息：“查秦岭地窟的青铜柱坐标，越快越好。”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翻涌的暗潮。
天快亮了。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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