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墨汁的破布，裹着工业区的铁皮厂房。
林夜背着苏璃在管道间穿梭，后背的衬衫早已被血浸透，黏在皮肤上像块烧红的烙铁。
他能听见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属靴跟磕在水泥地上，像敲在他神经上的鼓点。
方正！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嗓子。
左侧三层楼高的通风管道上，一道黑影翻了个漂亮的侧空翻，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力——正是断后的方正。
这位退伍特警左手提着从仓库顺来的改装狙击枪，右肩还挂着条消防水带，此刻正把水带另一头甩向最近的变电箱。
十秒！方正冲他比了个手势，枪口已经抵住肩窝。
第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时，林夜刚好带着苏璃和周岚闪进废弃的冷却塔。
子弹精准洞穿最前面那辆越野车的前灯，碎玻璃像金色的雨落下来。
第二枪打穿了油箱，腾起的火焰瞬间照亮整片空地，追兵的喊叫声里多了几分慌乱。
老方这手，当年在雪豹突击队打移动靶的本事没丢。周岚抹了把脸上的汗，抄起铁棍砸开冷却塔的检修口，但暗河这次派了至少二十人，热成像仪能穿透管道——
去暗河的外围据点。苏璃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却像根钢针扎进林夜耳朵里。
林夜这才发现她额角全是冷汗，原本束得整齐的马尾散了几缕，沾着血贴在苍白的脸上。
苏教授，你疯了？周岚瞪圆眼睛，那地方是暗河的备用基地，监控比金库还密！
但他们想不到我们会自投罗网。苏璃扯了扯林夜的衣角，指尖凉得像冰，我潜伏时做过标记，地下三层有个通风井能直通实验室。
林夜，现在追兵的包围圈在收缩，工业区出口全被封了——
林夜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苏璃的血还在渗，顺着他腰窝往下淌，在裤腿上晕开深色的花。
十二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血把他的校服染透，最后在急救车上攥着他的手说快跑。
他低头看向苏璃，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道快要熄灭的光。
坐标。他咬着牙说。
苏璃报出一串数字时，方正的第三枪恰好打穿了追来的无人机。
爆炸的气浪掀得冷却塔铁皮哗哗响，林夜背着苏璃冲进黑暗的管道，周岚在前面用铁棍撬开锈蚀的铁板，方正断后时顺手扔了颗从越野车拆的烟雾弹——这是他在特警队学的，用机油和碎布临时搓的，呛得追兵直咳嗽。
暗河据点的入口藏在废弃化工厂的锅炉底下。
林夜用苏璃给的密码卡刷开暗门时，金属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地下回响，像头沉睡的野兽被惊醒。
通道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气味，墙上的应急灯每隔三步亮一盏，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地下三层。苏璃指了指墙角的标识牌。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林夜能听见她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碎的杂音，像风刮过漏了洞的笛子。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芯片，那里面存着从仓库解码仪里抢出来的半份资料，此刻烫得他掌心发疼。
地下实验室的门是密码锁。
林夜刚要掏万能解码器，苏璃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
她的指甲盖泛着青，却精准地按出一串数字：2-0-1-9-1-2-2-4——林夜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他脱口而出。
苏璃没回答。
门咔嗒一声开的瞬间，林夜听见她轻声说：你母亲最后一次去博物馆，是为了看我导师的青铜鼎展。
实验室比想象中整洁。
白色实验台排成三列，培养皿里的液体早成了深褐色的硬块，墙上的进度表还停在三年前：基因融合实验Ⅶ阶段——失败。
林夜把苏璃放在唯一没倒的转椅上，转身时瞥见墙角的老式录音机。
磁带标签上的字让他瞳孔骤缩：暗河高层会议记录·2025.5.17。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电流杂音里传来陆沉的声音。
林夜的背一下子绷直了——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三年前在林家主宅，就是这把带着笑的嗓音说林先生，您的实验数据泄露了，然后带着保镖撞开了他的房门。
...林氏集团的基因锁项目，根本不是实验失败。陆沉的声音像块浸了水的丝绸，他们破解了祭坛下的古文字，发现了天机阁的存在。
那个组织掌握着能改写异能基因的核心技术，林老东西想独吞——
所以我们借刀杀人。另一个男声插话，带着金属质感的沙哑，让他们的实验体失控，灭门，再把罪名扣在林夜头上。
现在那小子带着知识系统满世界跑，倒成了最好的诱饵。
林夜的手重重砸在实验台上。
玻璃器皿哗啦啦碎了一地，苏璃被响声惊得一颤，抬头时正撞进他发红的眼睛。
林家不是因为实验失败被灭门。他的声音在发抖，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天机阁。
苏璃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响。
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旋转，把所有人的脸都染成了血红色。
暗河的人！周岚抄起实验台上的扳手，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陆沉比我们想的更谨慎。苏璃撑着桌子站起来，额角的血已经凝成了深褐色，他在所有备用据点都装了追踪器，只要刷我的密码卡——
闭嘴！林夜打断她。
他的手指在实验台上快速扫过，最后停在一排贴着高浓度酒精标签的试剂瓶前。方正，去左边引开火力；周岚，带苏璃走通风井；我断后。
你疯了？方正吼道，要断后也是我——
没时间了！林夜抓起酒精瓶砸向地面，挥发性气体瞬间弥漫整个实验室。
他摸出打火机甩向远处，三秒后爆炸，都给我跑！
火焰腾起的刹那，林夜看见苏璃的身影闪进通风井。
她转身时，怀里有个银色的东西闪了一下——是从实验台最下层抽走的文件袋。
他想喊，可追兵的脚步声已经撞开了实验室的门。
林先生，别来无恙啊。陆沉的声音从火光里飘过来，带着说不出的惬意，我就知道你会来，毕竟苏教授的秘密，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林夜抄起半截桌腿砸向最近的打手。
混战中他瞥见方正的狙击枪在墙角闪了两下，周岚的铁棍敲碎了探照灯，苏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通风井尽头。
等他撞开后门冲进下水道时，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暗河的人引爆了实验室，火光把整片天空都映红了。
走！方正拽着他往污水管深处跑，追兵的支援五分钟到，我们得——
嘘。林夜突然停住脚步。
他摸出怀里的芯片，刚才爆炸的气浪把芯片外壳震裂了，里面露出半张泛黄的纸角。
借着手机冷白的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天机阁入口，藏于青铜鼎纹...
远处传来警笛声。
林夜把芯片重新塞进怀里，抬头看向污水管上方的裂缝。
月光从那里漏下来，照在他沾血的脸上，像把淬了毒的刀。
苏璃藏起的文件，陆沉说的天机阁，母亲最后去的博物馆......
他低笑一声，笑声混着污水的腥气散在空气里。
游戏，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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