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契**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挥之不去的鱼腥，在旧厂街鱼摊潮湿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沉淀。地上，油头龙哥的尸体还在微微抽搐，喉咙处那个恐怖的凹陷触目惊心，身下的血泊缓慢地向外扩散，边缘已经变成粘稠的暗褐色。另一个被踹飞的混混蜷缩在鱼池边，咳着血沫，眼神涣散。第三个则捂着扭曲变形的手腕，瘫在污水中瑟瑟发抖，连惨叫都不敢发出。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个穿着破旧单衣、站在高启强鱼摊前的男人身上。他刚刚像碾死两只臭虫一样处理掉了旧厂街的“地头蛇”，此刻却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地，用沾满鲜血和脑浆碎末的手指，点了点案板上那条处理了一半的肥鲢鱼。
“这条，归我了。”
他的声音嘶哑，平淡无波，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骨髓里。
高启强的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脊背死死抵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看着案板上那个模糊的血手印，看着林洛那双近在咫尺、燃烧着非人幽火的眸子，巨大的恐惧几乎要撕裂他的心脏。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连吞咽唾沫都变得无比艰难。那条鱼？别说一条鱼，现在就是把整个摊子、把他自己都送出去，只要能让这个煞星离开，他都毫不犹豫！
他拼命地、幅度极小地摇头，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写满了无声的哀求。
林洛看着他这副彻底崩溃、摇尾乞怜的模样，眼底深处那丝冰冷的嘲弄如同湖面下的暗流，更加汹涌。他缓缓直起身，目光并未离开高启强那张惨白的脸。
“嗒…嗒…嗒…”
沾血的鞋底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声音清晰得如同丧钟。林洛绕过了摊位的案板，无视了地上蔓延的血泊和濒死的混混，一步，一步，走到了高启强的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林洛身上浓重的血腥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烧焦硫磺般的暴戾气息，高启强身上则是洗不掉的鱼腥和恐惧的冷汗。
高启强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连呼吸都停滞了，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到极致。
林洛沾血的右手，缓缓抬起。
高启强猛地闭上眼睛，身体剧烈一颤，以为自己也要步龙哥的后尘。
然而，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手，并未扼向他的喉咙，而是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重重地按在了高启强的肩膀上！
“噗！”
手掌拍在肩头的闷响，让高启强浑身又是一震！那力道沉得像压上了一块巨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肩胛骨传来一阵压迫性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林洛的手并未移开，反而如同生了根的铁箍，死死地扣住他的肩头。那掌心的温度冰冷得不像活人，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透过薄薄的工装布料，渗透进来，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湿滑感。
“怕？”林洛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嘶哑低沉，如同地狱的呓语，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刮擦着高启强的耳膜和神经，“怕就对了。”
高启强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缓缓睁开眼，被迫对上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眸子。那里面没有杀意，却有一种比杀意更令人绝望的东西——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如同看待一件物品般的漠然掌控。
“记住这味道，”林洛的拇指，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道，重重碾过高启强肩头被血浸湿的布料，仿佛要将那血腥味烙印进他的骨头里，“记住这感觉。”
“你这条命，”林洛微微凑近，冰冷的呼吸喷在高启强的脸上，“是我的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形的烙印，带着血腥和死亡的冰冷气息，狠狠砸进高启强的灵魂深处！不是商量，不是威胁，而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宣告！一种比旧厂街混混敲诈勒索恐怖万倍、彻底剥夺他所有自主权的、赤裸裸的奴役！
高启强的身体瞬间绷紧到极限，又无力地瘫软下去，如果不是林洛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扣着他的肩膀，他早已瘫倒在地。巨大的屈辱、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疯狂噬咬。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命…是这个人的了？**
视网膜上，暗红色的系统光屏无声闪烁：
**【精神压制完成…目标（高启强）深层恐惧烙印…】
【初步驯化度：15%…】
【锚点污染度提升…世界排斥反应轻微波动…】**
**【警告：秩序侧力量接近中…检测到原生重要人物“安欣”…】**
几乎在系统提示出现的同一刻——
“让开！都让开！警察！”
一声清朗、带着急切和不容置疑威严的年轻男声，穿透了鱼摊死寂的空气，由远及近！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终于撕破了压抑，在鱼棚外尖锐地响起！
围观的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蚁群，瞬间骚动起来，惊恐地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通道。
几道穿着藏蓝色警服的身影，分开人群，疾步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警察，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面容清俊，甚至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鹰隼，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执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肩章上的“一杠一星”显示着他见习警员的身份。正是安欣！
他身后跟着两名年纪稍大、面色凝重的老警察。
眼前的地狱景象瞬间冲击了安欣的视觉！浓重的血腥味让他胃部一阵翻涌。地上瘫着的濒死混混，血泊中明显已经断气的油头龙哥，碎裂的酒瓶，掉落的弹簧刀，以及凝固在每个人脸上的极致恐惧……
而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锁定了整个血腥风暴的中心——那个一只手死死按在鱼贩肩上、穿着破旧单衣、背对着他的男人！
林洛！
尽管只是背影，但那股扑面而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煞气和血腥味，让安欣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暴戾气息！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他肩膀上那件单薄的旧衣，后背处明显有几道深色的、仿佛被什么液体浸透的痕迹（那是来自光字片周家破屋的血迹）。
安欣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配枪，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死死盯住那个背影，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充满了警惕和一种面对未知凶险的、近乎本能的探究欲。
“不许动！警察！”安欣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努力维持着威严，“把手举起来！转过身！”
林洛按在高启强肩膀上的手，纹丝未动。他甚至没有回头。
高启强在听到“警察”二字时，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求生光芒！他想喊，想求救！但肩膀上那只冰冷沉重的手，和那双近在咫尺、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眸子，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所有的勇气和希望瞬间碾得粉碎！他只能剧烈地颤抖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林洛的嘴角，在安欣看不见的角度，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混合着嘲弄和一丝……兴味的弧度。秩序的代表？正义的化身？多么天真而……有趣的猎物。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转过了身。
动作不快，却像慢镜头般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当那张溅着星星点点暗红色血污、眼神凶戾如同实质、瞳孔深处燃烧着非人幽火的脸庞，彻底暴露在安欣的视线中时，年轻的见习警官呼吸猛地一滞！
那双眼睛！安欣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那不是愤怒，不是疯狂，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漠然杀意！被那双眼睛盯上，安欣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了冰天雪地里，一股寒意直透骨髓！他握枪的手下意识地又紧了几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洛的目光，如同两把无形的冰锥，直接刺穿了安欣强装的镇定，落在他年轻、紧绷、写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惊骇的脸上。他看到了安欣眼中那属于理想主义者的光芒，也看到了那光芒下潜藏的、对眼前这赤裸裸血腥与暴力的巨大冲击。
“警察？”林洛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生锈的铁皮，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来得挺快。”
他的视线扫过安欣和他身后两名如临大敌的老警察，最终又落回安欣那张过分年轻、却又异常执着的脸上。他嘴角的嘲弄加深，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奇又脆弱的玩具。
“你叫…安欣？”林洛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警笛的噪音和周围的死寂。他并非询问，而是确认。系统锚点的信息早已烙印在脑海。
安欣浑身一震！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一股更深的寒意和巨大的疑云瞬间笼罩了他。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枪口死死对准林洛，声音更加严厉：“少废话！立刻放开人质！双手抱头蹲下！”
“人质？”林洛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目光瞥了一眼被他按在掌下、抖如筛糠的高启强，眼神中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他？”
高启强在他的目光下，抖得更厉害了，眼神绝望而空洞。
林洛没有再看高启强，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安欣，那燃烧着幽火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某种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东西在凝聚、翻涌。
“安欣，”林洛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宣告命运般的冰冷残酷，“记住我的脸。”
“我叫林洛。”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在…更脏、更黑的地方。”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安欣的神经！
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林洛视网膜上的系统光屏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锚点污染加剧！世界排斥提升！】
【强制脱离启动！坐标微调：旧厂街·废弃锅炉房！】
【传送：3…2…1…】**
一股比在光字片时更加狂暴、更加难以抗拒的空间撕扯力轰然降临！林洛的身体瞬间变得虚幻、透明！他按在高启强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光影！
“站住！”安欣瞳孔骤缩，厉声大喝，手指下意识扣向扳机！
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洛的身影，连同他嘴角那抹冰冷残酷的笑意，在安欣和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的水墨画，瞬间扭曲、拉长、分解！最后化作几缕飘散的、带着血腥味的黑红色烟气，彻底消失在原地！
原地，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浓重血腥味，地上冰冷的尸体，瘫软在地濒死的混混，以及……
高启强失去了肩膀上的支撑力，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湿滑、混杂着血水和鱼鳞的地面上。他呆呆地看着林洛消失的地方，又低头看着自己肩膀上那个清晰的、沾满暗红色污渍的手印，肩膀处被巨力按压的疼痛依旧清晰。那冰冷的触感，那血腥的气息，那句“你的命是我的了”的宣告……如同最深的梦魇，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安欣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僵在原地。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巨大的挫败感！枪口指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手指还扣在冰冷的扳机上，却失去了目标。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一个人，凭空消失了？在他眼皮底下？！那诡异的黑红烟气……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安欣淹没。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人！而那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宣告，更像是一道来自地狱的诅咒，沉甸甸地压在了他初出茅庐、充满理想的心头。
“安…安欣？”他身后的老警察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人…人呢？”
安欣缓缓放下枪，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僵硬。他看着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高启强，看着地上龙哥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了看林洛消失的地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第一次蒙上了一层浓重的、化不开的阴影。
旧厂街鱼摊的血腥味，在警笛的尖啸声中，久久不散。而一个名为“林洛”的凶影，如同最深的梦魇，已经深深种进了安欣和高启强的灵魂里，并将在京州这座城市的阴影中，掀起更加狂暴的血雨腥风。废弃的锅炉房，将是下一幕残酷剧场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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