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污秽的薪柴**
红星机械厂铸造车间深处，巨大的熔炉基座冰冷、沉默，如同巨兽的骸骨。林洛背靠其上，如同栖息在骸骨王座上的秃鹫，闭目养神。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呕吐物的酸腐和铁锈的陈旧气息混合发酵，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属于这片钢铁坟场特有的死亡馨香。
远处，单调、沉重、带着金属摩擦刺耳声响的铁锹铲地声，如同为这座坟墓敲打的丧钟，持续不断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每一次铁锹插入地面，每一次泥土被铲起的摩擦，都伴随着高启强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干呕声。
林洛的感知却沉入体内奔流不息的“癫火”洪流之中。那股源自暴戾与毁灭的力量，因据点的初步建立、因那场血腥的“清理”、因脚下这片被死亡浸染的土地，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和粘稠。它如同黑暗的岩浆，在经脉骨骼间奔涌，每一次冲刷都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灼热感，强化着血肉，也滋养着灵魂深处的凶戾。
视网膜上，暗红色的系统光屏无声悬浮：
**【据点控制度提升：41%…环境适配性增强…】
【目标（高启强）奴化度：58%…精神污染固化…生理指标：高度应激/衰竭边缘…】
【癫火·痛觉链接（初级）稳定运行…链接强度：73%…可操作…】**
**【警告：锚点污染源（高启强）精神波动剧烈…存在潜在崩溃风险…建议：适度压制/引导…】**
痛觉链接…林洛的意识如同冰冷的触手，顺着这条无形的、由癫火构筑的通道，悄然探向远处那个正在挖掘坟墓的、濒临崩溃的灵魂。
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如同沸腾熔岩般的精神洪流冲击而来！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心脏，巨大的屈辱如同沉重的磨盘碾压灵魂，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无底的黑暗深渊，还有那被强行压抑的、如同火山般汹涌的愤怒和仇恨……以及，肉体上难以忍受的疲惫、手臂肌肉撕裂般的酸痛、胃部翻江倒海的痉挛、还有……那浓烈血腥味引发的、深入骨髓的恶心与战栗！
这些混杂着剧烈情绪和极致生理痛苦的洪流，通过“痛觉链接”清晰地反馈到林洛的意识中。如同品尝一杯混杂了胆汁、铁锈和硫磺的劣质烈酒，辛辣、苦涩、灼烧灵魂。但这味道，却让林洛眼底深处那两簇幽蓝火焰无声地摇曳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感受。
他需要的就是这个。恐惧是枷锁，痛苦是鞭子，而绝望……是驯服野兽最好的烙铁。
林洛的意识没有退却，反而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入那片混乱的精神风暴中心。他没有压制，而是……轻轻地、如同拨动琴弦般，**引导**。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准的、源自“癫火”本源的灼痛感，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高启强精神风暴的核心——那是对血腥味最深层的生理性厌恶和恐惧！
“呃啊——！！！”
远处猛地传来一声压抑不住、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高启强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他手中的铁锹“当啷”一声脱手掉在血泊里！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痉挛抽搐！刚才还能勉强压制的呕吐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加猛烈地爆发出来！他跪在地上，疯狂地干呕着，仿佛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眼泪鼻涕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糊了满脸，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那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恶心！林洛通过“痛觉链接”引导放大的，是深植于高启强人性深处、对杀戮和死亡本能的排斥与恐惧！此刻被无限放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他的神经！
林洛缓缓睁开眼，幽蓝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如同两点鬼火。他满意地看着远处高启强那副彻底崩溃、如同烂泥般瘫在血泊和呕吐物中抽搐的身影。很好。崩溃的边缘，正是重塑的开始。痛苦是洗涤污秽的火焰，而他，就是掌控这火焰的熔炉。
他没有再施加压力，只是静静地“观察”着链接那端传来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痛苦波动。每一次痉挛，每一次干呕，每一次灵魂被恐惧撕裂的颤栗，都清晰地反馈回来，成为滋养他“癫火”的薪柴。
过了许久，久到高启强的抽搐渐渐平息，只剩下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微弱的呜咽，他才再次通过链接，传递过去一个冰冷、不容置疑的意念：
**“起来。”**
**“继续。”**
没有声音，却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的命令！
高启强蜷缩的身体猛地一僵！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恐惧余韵尚未散去，新的命令如同冰冷的枷锁再次套上！他挣扎着，试图抗拒这来自灵魂深处的驱使，但“痛觉链接”带来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灼痛感再次隐隐浮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呜……”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如同濒死的幼兽。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那非人痛苦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颤抖着，用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支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重新爬了起来。他踉跄着捡起掉在血泊里的铁锹，冰冷的铁柄粘腻滑手。他不敢看那具尸体，不敢看自己满身的污秽，只是麻木地、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再次举起沉重的铁锹，狠狠地铲向那尚未挖好的深坑！
每一次铲土的动作，都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绝望。他的眼神彻底空洞，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行尸走肉般的麻木。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属于“高启强”的光，似乎也在这无尽的痛苦和屈辱中，彻底熄灭了。
林洛收回部分意识，不再过度关注链接那端持续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痛苦波动。他的目光投向车间那些被流浪汉遗弃的、散发着恶臭的窝棚。据点需要彻底“净化”。
“那些，”林洛的声音嘶哑地响起，在空旷的车间里异常清晰，指向那些破木板和脏被褥搭成的巢穴，“烧掉。”
高启强挖掘的动作猛地一滞！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只是更加用力地、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狠狠地将铁锹砸进地面！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屈辱都发泄在泥土里。
林洛不再催促。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车间中央。那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沾满油污的棉纱和保温材料。他随手捡起一团，又从高启强挖掘出的、相对干燥的泥土里，翻找出几块棱角锋利的燧石。
“嚓！嚓！嚓！”
燧石撞击的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几点微弱的火星溅落在干燥的棉纱上，顽强地引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林洛俯下身，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小心地吹着气，添上更多的易燃物。火苗渐渐壮大，变成了一小堆跳动的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空气，散发出微弱的热量和光亮，与这片冰冷的钢铁坟场格格不入。
他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棍，如同举着火炬，缓步走向最近的一个散发着尿骚和汗臭的窝棚。没有任何犹豫，他将燃烧的木棍伸了进去，点燃了那些肮脏的被褥和破木板。
“呼啦——！”
火焰如同获得了生命，瞬间贪婪地蔓延开来！浓烟夹杂着布料、木头和不明秽物燃烧的刺鼻焦糊味升腾而起！火光跳跃，映照着林洛那张面无表情、眼神燃烧着幽蓝火焰的脸庞，也映照着远处高启强那如同机械般挖掘坟墓的麻木身影，以及地上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一个又一个窝棚被点燃。火焰在巨大的车间里蔓延开来，形成一片片跳动的、吞噬污秽的火海。浓烟滚滚，遮蔽了高处的天窗，让本就昏暗的空间变得更加光怪陆离。灼热的气流扭曲了视线，铁锈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火光，浓烟，挖掘声，血腥味，焦糊味……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净化图景。
林洛站在火光的边缘，如同操控地狱之火的魔神。他看着火焰吞噬掉那些代表混乱和污秽的巢穴，看着浓烟将这片空间彻底标记为他的领地。视网膜上，系统光屏无声跳动：
**【据点净化进行中…控制度提升：49%…】
【癫火活性与环境共鸣增强…空间稳定性显著提升…】**
**【检测到秩序力量（安欣）活动轨迹…概率：65%…方向：旧厂街锅炉房区域…】**
安欣？林洛的嘴角扯开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那条被碾断手臂的小警犬，还没放弃追寻主人的味道。也好。锅炉房里的“礼物”，应该足够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他不再理会光屏提示，目光转向高启强。深坑已经挖得差不多了，那具尸体如同破麻袋般被高启强用铁锹艰难地推进坑里，再被冰冷的泥土一锹一锹地掩埋。每一次填土，都像是在埋葬高启强自己的一部分。
当最后一锹泥土盖住那微微隆起的地面，高启强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铁锹再次脱手，整个人虚脱般瘫坐在新翻的、混杂着血水的泥土上，剧烈地喘息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跳动的火海。火光在他沾满血污和泥土的脸上跳跃，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反而映照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林洛走到他面前，投下的阴影将高启强完全笼罩。
“明天，”林洛的声音嘶哑冰冷，如同宣告新的指令，“去旧厂街。”
“找到‘疯驴子’。”
“告诉他，他手下那个叫‘麻子’的废物，坏了我的规矩。”
“带他来见我。”
“或者，”林洛的目光扫过那新翻的泥土，意思不言而喻，“带他的脑袋来。”
高启强瘫软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的麻木被新的、巨大的恐惧瞬间击碎！疯驴子？！旧厂街另一个心狠手辣的混混头子？麻子？他根本不认识！这分明是让他去送死！去挑衅！去……当诱饵？！
他想拒绝！想哀求！但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肩膀上那早已干涸的血手印，灵魂深处那随时可能爆发的“痛觉链接”灼痛，还有弟弟妹妹的名字……如同最沉重的锁链，将他死死捆缚。
他最终只是深深地、绝望地佝偻下身体，将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粘腻的泥土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濒死般的呜咽。这是……默认。
林洛不再看他，转身走向熔炉基座下的“王座”。火焰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如同择人而噬的魔影，笼罩在瘫软如泥的高启强和那片新埋着死亡的土地之上。
铸造车间内，火焰吞噬污秽的噼啪声，成了这片钢铁坟场新的、残酷的安魂曲。而一条被彻底驯化、套上带电项圈的狗，即将被驱赶着，奔向它下一场血腥的使命。锅炉房的阴影里，一条受伤的警犬，也正循着血腥味，一步步踏入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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