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关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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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关老祖

道冢宗后山打疯了。拳脚、碎石、带着没烧干净的焦糊纸屑漫天乱飞。弟子们嗷嗷对撕,赵老四和陈二狗这俩冤家更是红着眼滚做一团。赵老四刚硬胜铁砂掌(还带着豁口断剑呢)猛削陈二狗裤裆要害,陈二狗如泥鳅般扭腰避过,手中那半截烧火棍直捅赵老四腰眼。

“都给老子住手——!!”马老栓的破锣嗓子终于从山坡那边撕心裂肺地飙过来,尾音都在抖。他身后几个缺胳膊少腿、道袍还带着余温烟灰的长老,此刻也顾不上摆架子,一边冲一边把沿途滚打挡路的自家弟子当保龄球般踹开清道。整个蛤蟆石滩乱成了一锅煮糊的腊八粥。

李默脚底板跟抹了油似的,早溜达到了道冢宗最深处——剑冢禁地边上。这鬼地方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多少,密密麻麻的石碑歪七扭八地戳着,像一片死林。空气沉得跟灌了铅水似的,腐朽的味道混着地底渗出的、若有似无的金属锈腥气。

“破是破了点,总算…有点意思了。”李默捏了捏鼻子,感受着怀里那本《张氏锤经》和那张血券隔着破布传递来的一丝奇异温热,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指向剑冢深处最黑暗的方向。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道冢宗,脚下的大地猛地向下一沉!紧接着是恐怖的三下剧烈跳动!仿佛一只沉睡万年的巨兽在土里被硬生生踹醒,正要翻身!

嗡——!!!

剑冢内所有古剑残骸、断刃碎铁,无论大小深浅,如同被磁石吸住的铁屑,同时发出凄厉的哀鸣!亿万缕早已沉寂、只余些许锋利本能的破碎剑意被强行唤醒、激荡!尖锐的嗡鸣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识海!

“唔啊!”“头…头疼!”后山激斗的两派弟子瞬间如同被捏住了气管,一个个捂住脑袋滚倒在地,连赵老四和陈二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迫得分开两秒,脸色煞白如纸。

马老栓和他那几个伤残长老刚刚冲到后山口,被这无形的剑啸冲击波扫个正着,如同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钢铁城墙!“噗!”马老栓当先喷出一口老血,萎顿倒地,几个长老更是连哼都没哼就软了。

“老祖……老祖出关了!!”马老栓又惊又喜,挣扎着想爬起来,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眼里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一股庞大、苍老、带着无尽岁月锈蚀感、却又无比凶戾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汐,瞬间从剑冢最幽暗的中心席卷而出!所过之处,腐朽的石碑无声化为齑粉!地面的碎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被硬生生往下压沉了半寸!

一个黑影,缓缓从那片绝对的黑暗中站了起来。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他身上披挂着一件…像是无数柄断裂、扭曲的废剑强行熔铸焊在一起的破烂铠甲,那些断剑的尖刺有的朝外,有的倒插着刺入他枯槁干瘪的皮肉里!无数细微却狰狞的黑色闪电,如同活蛆般在那些剑甲缝隙间疯狂流窜跳跃!

他缓缓抬起一只枯枝般的手,那只手上套着的“手套”,赫然是十几柄锋锐的剑尖对着前方、以一种极其残忍的姿态拧在一起形成的狰狞尖爪!

“聒噪…蝼蚁……”一个非人的、仿佛无数锈铁片摩擦的沙哑声音,从那铠甲深处传来,带着万载孤寂浸泡出的暴戾,“扰本座…枯寂者……碎!”

那只剑尖套般的手爪虚空一抓!目标——正是后山那片乱成一锅粥的蛤蟆滩!

空气被那只手爪强行挤压、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怪响!虚空仿佛变成了无形的橡皮泥,扭曲着、变形成一只巨大无朋、缭绕着黑色雷光的剑爪虚影!携带着碾碎星辰的巨力,铺天盖地抓了下来!爪影尚未真正落下,下方地面已寸寸龟裂,所有之前滚在地上哀嚎的弟子瞬间被无形巨力死死按进土里!鲜血从口鼻眼耳中喷溅出来!

就在这毁天灭地的爪影即将覆盖整个后山、将所有人连同这片石滩都捏成渣滓的刹那——

嗡嗡嗡!!

异变陡生!

整个道冢宗地面亮了起来!

不是璀璨光明,而是亮起无数道纵横交错、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灰色光路!这些光路并非实体,更无灵气光华,它们仿佛是道冢宗地下无穷岁月沉淀下来的所有“尘埃”——陨落弟子的残魂碎念、破碎兵刃的死气、腐朽道基的污秽、甚至包括刚刚烧掉的书卷产生的细微灰烬!所有的“脏东西”被无形的力量搅动、抽取、汇聚成一条条粗壮的灰色能量流!

而这些庞大污秽的灰色能量流,竟诡异地汇入、成为了环绕整个道冢宗的那几座塌了半边的“护山大阵”基石!那些破石碑、歪土坡、半截的阵基石柱,此刻在灰色洪流的灌输下疯狂震颤!上面早已模糊残缺、被后人胡乱描摹补充的阵法符文,如同被强酸泼过,瞬间扭曲、融化、重组!变成一道道狰狞扭曲、散发出极致不祥气息的、纯粹由污秽尘埃构成的枷锁符文!

轰隆——!!!

锁链成型!大阵启动!

但不是守护。

是倒戈!

那由无数污秽凝聚的灰色巨大锁链,如同从沉睡地狱伸出的触手,以比那黑色剑爪更快的速度,猛地从四面八方探出!带着隔绝万法、封锁空间的死寂之力,狠狠缠绕、束缚向那刚刚迈出黑暗、气息尚在攀升的老祖!以及他那刚挥出的毁天灭地一剑爪!

“吼——!!!”

铁甲老祖发出震天的狂怒咆哮!周身爆发出恐怖的黑色雷光剑罡!试图崩碎这些污秽锁链!

嗤嗤嗤——!!

黑色雷光与污秽锁链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侵蚀声!雷光如同撞入硫酸池的金属块,发出滋滋怪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分解!那污秽的锁链如同贪婪的吸血虫,不但没有被崩碎,反而顺着老祖爆发的气机,死死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怎…怎可能?!!蝼蚁之阵安敢缚吾?!”铠甲深处传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嘶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护山大阵?倒卷乾坤?!马老栓瘫在地上,眼珠子都快瞪出眶!脑子彻底宕机。

就在老祖被污秽锁链死死缠住、惊怒挣扎的瞬间!

噗!噗!噗!噗!

剑冢中,那些插在地上、嵌在石壁中的无数柄残剑断刃(包括刚刚还在哀鸣的那些),仿佛瞬间变成了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挣脱了大地束缚!带着它们沉寂万年的、残存的最后一缕死气沉沉的本命剑气,化作亿万道灰黑掺杂、毫无灵性只余锋锐的死寂流光,如同被强磁吸引的铁砂,化作一股毁灭性的灰色洪流,无视空间距离,凶狠无比地灌向那被困锁在污秽大阵中央的老祖!

目标精准无比——刺向他身上那件由无数断剑强行熔铸成的甲胄缝隙!刺向他露在铠甲外枯朽皮肉的每一处关节要害!

“啊——!!!”

这一次的惨叫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被从内部啃噬的空洞感!那些灰黑剑流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钻进铠甲缝隙,钻进那些倒插着他枯瘦身体的倒剑尖刺留下的细小创口!无情地侵蚀着他本源枯朽的血肉骨髓!如同无数饥饿的尸虫在啃食一具沉眠万年的古尸!

更恐怖的是,那些刚刚被他强行唤醒、凝聚的护体黑色剑罡雷光,此刻竟也被那污秽的大阵锁链引导着,如同被强行灌入墨汁的清泉,瞬间污染变色!化作一丝丝歹毒的、带着反噬意味的黑色雷火,从他自身护体罡气的内部猛然炸裂开来!

“噗——!!”老祖身上的剑甲缝隙猛地喷射出浓郁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色污血!那件狰狞的剑甲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是谁?!!”他狂怒地嘶吼,拼尽最后一点力量试图挣脱束缚、冲向引发这一切的源头,“毁我道冢?!!”

锁链崩得更紧!污秽侵染更深!

一道肉眼可见的、庞大浩瀚的暗灰色能量流(如同被强行从油井里抽出的最污浊的原油),被那污秽大阵顺着锁链疯狂地抽取、剥离!从老祖枯朽的身躯里被硬生生拽出!灌注到那些早已腐朽的阵基和锁链之中!这能量污秽、驳杂,却无比强大,足以撑起整个道冢宗的“传承底蕴”。

这股庞大的污秽精华被抽离的瞬间,那被无数断剑死气和自身剑罡反噬淹没的老祖,终于支撑不住。他那庞大、由无数断剑强行“拼凑”起来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砂岩堆,失去了所有支撑。

哗啦——!

刺耳锐利的、如同无数破铁皮相互刮擦碰撞的声音炸响!

老祖的身躯连同那身狰狞的剑甲,同时开始……崩溃!不是爆裂,也不是碎裂,而是如同琉璃风化成沙、腐朽了千万年的破铁皮般寸寸剥落!化为一堆灰扑扑、毫无光泽、掺杂着细碎锈铁片和腐朽断骨的粉末残渣!被呼啸的剑气卷过,飘散无形!

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留下,只剩下一捧迅速冷却的、蕴含着极致不祥的灰色尘埃,飘荡在污秽大阵的中央。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道冢宗后山。

满地是刚才被老祖威压按进土里、又被污秽大阵和后续冲击波震得七窍流血、此时死鱼般躺在地上的弟子。马老栓和他几个长老更是瘫在土里,形同活尸,眼神空洞地盯着大阵中央那正在消散的最后一点灰色尘埃。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尘土、浓烈的金属锈蚀味和一种无法言喻的、万物腐朽终结的死亡气息。

李默站在剑冢边缘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场不好看的皮影戏。他垂着眼,盯着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道暗红的血线印记,此刻正无声地搏动、扭曲着,疯狂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源自老祖崩溃消解时散逸出的那丝丝缕缕、微弱但极其精纯的枯寂剑元。这气息被他体内那点【博弈神格】强行抽走,如同饿鬼吞油星。

他翻过手,看着手背。薄薄的皮肤下,那血线扭动着,隐约组成了一个更扭曲、更阴冷的符号,又似乎是“第九千位”几个字的变形,又像是一把插着断裂石锁的钥匙轮廓。

就在他凝视的瞬间——

轰!隆隆隆!!!

道冢宗主峰内部突然再次爆发出更为沉闷、巨大的轰鸣!这一次不再是跳跃,而是整个山体的剧烈晃动!仿佛有某种深埋地底、庞大无比、连接地脉的庞然大物被那抽干老祖精华又强行运转的污秽大阵狠狠激怒!开始了狂暴的苏醒!

“祖……祖脉?!反噬开始了?!!”刚刚如同活尸的马老栓如同被电击,猛地从地上挺起半截身子,发出绝望恐惧到极致的凄厉嚎叫!他浑浊的老眼看向剧烈晃动的山体,布满死气的脸上只剩下灰败——护山大阵反噬了出关老祖,如今更激怒了维持宗门根基的地脉!这根本不是他小小金丹修士能承受的浩劫!这是…天要亡我道冢!

主峰的晃动越发剧烈!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整个道冢宗的破落殿宇、歪斜房屋如同纸糊般开始坍塌!山体内部爆发的毁灭性能量冲击波正撕开泥土岩石,带着融穿一切的赤红流光,如同苏醒的地下熔岩巨兽,疯狂向上涌来!目标直指山崩中心的污秽大阵和其周围所有生灵!这地脉冲击不是灭杀,是彻底的同归于尽!要将这污秽连同承载它的道冢宗,从根源上彻底抹去!

李默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比刚才老祖之威恐怖十倍的毁灭力量,那即将把他连同这片乱葬岗一起气化蒸腾的灼热狂潮…

他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却猛地扩大了。

“跑!”

一声短促的怪叫,李默脚底抹油,掉头就跑!不是来时的路,而是朝着剑冢反方向、山坡更陡峭密集乱石堆那边窜去!动作比受惊的山羊还敏捷。

刚窜出去几丈远,身后“轰!!!”的一声爆响!夹杂着马老栓和弟子们最后一声绝望的“不——”,瞬间被狂暴喷发的山体熔岩能量冲击吞没!

巨大冲击裹挟着碎石热浪,狠狠撞在李默背上!他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掀起来,借着冲击力以更快的速度飞扑进更深的乱石沟壑里,几个翻滚,撞得七荤八素,却幸运地被一堆突出的风化巨岩挡住了后续冲击。

他趴在乱石窝里,灰头土脸,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撞得不轻的肩膀。破袍子好几处被碎石划破,露出底下同样灰扑扑的皮肉,竟只是些擦伤。

他晃晃悠悠爬起来,回头看。

整个道冢宗主峰的方向,此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赤红光团,如同在黑暗里点着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光团中心喷涌着滚烫的岩浆,冲击毁灭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连带着那座藏经阁的废墟一同彻底吞噬。巨大的能量余波带着灼热的风浪和浓重的硫磺味,吹得他头发像杂草一样乱飞。

那巨大的赤红光芒如同挣扎濒死的熔岩怪物,在爆发的顶点之后开始缓慢地塌陷、收缩。巨大的能量耗尽之后,原地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巨大裂口,断崖边缘残留着赤红的熔岩痕迹,如同大地流血的伤口。

马老栓?两派弟子?那污秽大阵和老祖的灰烬?连同道冢宗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全都彻底消失了。

空气中只弥漫着硫磺、高温和万物彻底焚灭后的虚无焦味。

“啧…劲儿真大。”李默吐掉嘴里的灰土,龇了龇牙。他顺手摸向怀里。

那张《张氏锤经》还好端端地塞在内襟里,被高温气流烤得有些发烫,但封面那个挥锤的人影似乎被熏得更黑更模糊了些。

而他更在意的,是掌心那道暗红的血线,此刻似乎又深了一些,也冷了一些。它还在微微搏动着,仿佛意犹未尽地舔舐着空气中残余的那点毁灭狂意。

血线缠绕的末端,那个扭曲的小小符号,似乎在持续的高温压迫和毁灭冲击下,结构悄然变化了一瞬,比之前清晰了一线——那是一道极其狭长、笔直如剑的细缝,贯穿了锁孔中央。

钥匙孔?剑冢钥匙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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