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却驱不散室内凝重的空气。
李达康双手撑在红木会议桌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祁同伟站在窗边，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季昌明则端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面色平静如水。
季昌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这才看向高育良汇报说道，“育良书记，事情的起因是福建一位投资商向赵德汉行贿批矿，最终却是没有批下来，而赵德汉又不肯退钱，投资商就向最高检反贪总局举报了他，还连带丁义珍一起被查出来了问题。”
汉东公安厅长祁同伟假惺惺的看向高育良说道，“育良书记，我建议由省厅先将丁义珍双规。”
李达康却是猛地直起身子：“证据确凿？”
“转账记录、银行流水、工程项目审批文件，一应俱全。”季昌明从公文包取出一叠材料，“这是最高检刚传真的部分证据复印件。侯亮平很快就能完成起脏工作。”
李达康立即附和：“我同意祁厅长的意见。丁义珍的案子如果由汉东省来办，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如果交给最高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高育良的表情，“京州正在申报国家级新区，这个节骨眼上出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季昌明轻轻摇头：“我理解李书记的顾虑。但根据刑事诉讼法，应该立即对丁义珍采取强制措施，走司法程序，而不是党内双规。”
“迂腐！”李达康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等你们走完程序，人早跑没影了！”
高育良抬手示意双方冷静：“昌明同志说得对，要依法办事。但达康同志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他转向季昌明，“如果丁义珍被京城直接侦办，会不会引发投资商大面积出逃？光明峰项目可是两百八十亿的投资。”
季昌明沉默片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因为担心经济影响就搞特殊化。”
会议室一时陷入僵局。
高育良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到办公桌前：“这样吧，我请示一下沙书记。”
接着他拨通电话，简单汇报了情况，而沙瑞金书记正在下面各市县进行考察调研。
反贪局长陈海发现了这场汇报的复杂性，表面上公事公办，实际上却是另有内容，暗潮汹涌。
电话那头，沙瑞金的声音通过免提传来，沉稳有力：“育良同志，你代表省委相机决断。原则只有一条——依法办事。”
挂断电话，高育良环视众人：“沙书记指示，对丁义珍依法采取强制措施，立即执行。祁厅长，请你安排警力配合反贪局行动。”
祁同伟立正敬礼：“是！”
季昌明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陈海悄悄拉住了衣袖。
这位反贪局长压低声音：“季检，陆亦可刚发来消息，丁义珍接了个电话后突然离席，现在人不见了。”
季昌明瞳孔微缩：“什么时候的事？”
“十五分钟前。”陈海看了眼手机，“林华华他们正在酒店搜寻。”
季昌明快步走向门口，陈海紧随其后。
走廊上，季昌明突然停下脚步：“陈海，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抓丁义珍了？”
陈海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是。在等省委决定的同时，我让陆亦可带队在酒店待命。”
“胡闹！“季昌明罕见地提高了声音，“你这是越权！”
“季检，”陈海寸步不让，“如果等省委走完流程，丁义珍早出境了。您看看这个……”
他调出手机里刚收到的照片，“丁义珍办公室发现的，明天上午飞旧金山的头等舱机票。”
季昌明盯着那张电子机票截图，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通知机场边防，立即封锁所有出境通道。我这就去找高书记汇报。”
……
汉东国际酒店二十八层，陆亦可一脚踹开2808号套房的门，手枪平举：“反贪局！不许动！”
然而套房内却是空无一人。
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份未完成的“光明峰项目中标企业名单”。
林华华迅速检查了浴室和衣帽间，摇头示意没人。
“温度。”陆亦可摸了摸咖啡杯，“还是温的，刚走不久。”
周正从走廊跑进来：“监控显示丁义珍七分钟前乘员工电梯下楼，往地下停车场方向去了。”
陆亦可按下耳麦：“陈局，目标向地下停车场移动，请求支援封锁所有出口。”
耳麦里传来陈海急促的声音：“祁同伟已经派特警队过去了，你们小心，丁义珍可能携带武器。”
一行人冲向电梯。
陆亦可突然停下，转向林华华：“查一下刚才打进丁义珍房间的电话号码。”
……
京州市区，一辆黑色奥迪A6穿过雨幕。
丁义珍坐在后排，不断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司机小杨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丁市长，直接回家吗？”
“先去岩台山。”“丁义珍声音沙哑，“我老娘犯了急病，得赶紧接她去医院。”
小杨惊讶地转头：“老太太不是上个月才……”
“开你的车！”丁义珍厉声打断，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扔到副驾驶座上，“这一千块是油费和出车费，快点！”
“好。”
车子驶上高架桥，丁义珍不断回头张望。
当车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他突然喊道：“靠边停一下！我在这儿下车，你直接去岩台山接我老娘。”
小杨迟疑道：“这大雨天的，您……”
“我心里有数！”丁义珍已经拉开车门，“记住！有人问起，就说我让你去接老太太了。”
“是！丁市长。”
车门砰地关上，丁义珍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小杨摇摇头，嘟囔着继续向前开去。
他没注意到，后方不远处，一辆没有警用标识的灰色轿车缓缓跟了上来。
丁义珍冒雨穿过四条街，最后在一个老旧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
“机场。”他压低声音说，摘下金丝眼镜，换上一副黑框平光镜，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顶棒球帽戴上。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打量了他一眼：“先生是赶飞机？这天气，航班可能会延误。”
丁义珍没有搭话，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是我……已经甩掉尾巴了……护照和签证都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模糊的男声：“VIP通道已经安排好了，直接过安检，有人在登机口等你。”
挂断电话，丁义珍长舒一口气，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像倒计时的秒针。
……
省委大楼监控中心，祁同伟盯着大屏幕上机场的实时监控画面。
技术人员不断切换着各个出入口的摄像头。
“报告祁厅，所有出口已封锁，特警队就位。”
祁同伟点点头：“重点排查飞往北美和东南亚的航班。”
一名年轻警官匆匆跑来，递上一张纸条：“祁厅，这是丁义珍办公室发现的。”
祁同伟展开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串数字——MU589，次日08:15，京州-旧金山。
他眉头紧锁：“查一下这个航班今天的乘客名单。”
“查过了，没有丁义珍的名字。但……”警官犹豫了一下，“有一张票是用化名‘张成林’预订的，护照号与丁义珍掌握的另一个身份吻合。”
祁同伟立刻拿起对讲机：“所有单位注意，目标可能使用化名‘张成林’试图出境，重点排查男性，50岁左右，身高约175……”
他话未说完，监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戴着棒球帽和黑框眼镜的男人正快步走向VIP通道安检口。
“B区12号摄像头！放大！”祁同伟厉声命令。
画面放大后，尽管做了伪装，但那微微驼背的走路姿态和略显臃肿的身形，分明就是丁义珍。
“行动组立即前往B区安检口！”祁同伟抓起外套冲向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技术人员说，“把这段监控录像备份，原始文件……删除。”
技术人员愣住了：“祁厅，这不符合规定……”
“执行命令！”祁同伟的眼神陡然锐利，“这是涉及国家安全的特殊行动。”
……
机场VIP安检通道，丁义珍递上护照和登机牌。
安检员仔细比对照片时，他的手心已经沁出汗水。
“张先生，您的航班还有两小时才起飞，怎么这么早就来安检？”安检员随口问道。
丁义珍勉强笑了笑：“第一次出国，怕耽误事。”
安检员点点头，将证件还给他：“祝您旅途愉快。”
丁义珍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几名穿制服的警察正向安检口跑来。
“拦住他！”为首的警察大喊，“那个人是通缉犯！“
丁义珍一把推开安检员，冲向登机口方向。
混乱中，他的棒球帽掉在地上，露出那张经常出现在电视新闻里的脸。
“丁义珍跑了！”有人惊呼。
机场广播突然响起：“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于技术原因，所有航班暂停登机，请配合工作人员检查……”
丁义珍拐进一条员工通道，气喘吁吁地掏出手机：“我暴露了！PlanB！”
五分钟后，一辆机场地勤面包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货运区。
车上，丁义珍已经换上了地勤人员制服，胸前别着伪造的工作证。
“直接去吕州。”司机低声道，“东西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丁义珍瘫坐在座位上，汗水浸透了后背。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却浮现出一丝冷笑：“李达康，高育良……你们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
省委大楼，高育良办公室。
季昌明将一叠材料放在桌上：“高书记，这是丁义珍涉案的初步证据。另外……”
他犹豫了一下，“机场那边传来消息，丁义珍逃脱了。”
高育良正在批阅文件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祁同伟呢？”
“还在机场组织搜捕。”季昌明观察着高育良的表情，“有个情况很奇怪——监控显示丁义珍确实出现在安检口，但原始录像文件被人为删除了。”
高育良摘下眼镜，慢慢擦拭镜片：“昌明啊！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他重新戴上眼镜，“我建议你们反贪局集中精力查实证据，抓捕工作交给公安厅。”
季昌明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离开。
高育良独自站在窗前，拨通了一个号码：“老领导，是我……丁已经按计划转移……是的，监控问题处理好了……侯亮平那边？我明白……”
挂断电话，他望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雨。
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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