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虎山县委小会议室已经灯火通明。
苏杭正在翻阅今天干部大会的议程表，县委办新配的秘书小林匆匆推门进来。
“苏县长，刚收到消息，铜矿职工代表自发组织了三十多人要来参会。”小林递过一份名单，手指微微发抖，“里面有去年围堵县政府的带头人马老三。”
苏杭接过名单，在几个重点名字上画了圈：“按程序给他们安排后排席位。通知信访局的同志，准备《信访条例》宣传手册。”
“是！县长。”
接着苏杭又是抬头看了眼挂钟问道，“对了！郑书记到了吗？”
“郑书记在1号会议室接待市里来的观摩组。”小林欲言又止，“听说……高书记的秘书并没离开，今天也会来参会。”
“噢？看来高书记很关注我们虎山县。”
八点整，全县科级以上干部大会正式开始。
当苏杭跟随郑朝阳步入会场时，后排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褪色工装的汉子举起“还我血汗钱”的横幅，又被保安迅速按下。
“同志们！”郑朝阳敲了敲话筒，刻意提高声调，“今天我们隆重欢迎苏杭同志到任……”
话音未落，后排突然站起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郑书记别整虚的！我们就问铜矿卖给私人老板的事还算不算数？”
会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主席台。
苏杭注意到郑朝阳的右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事情不是预设安排的。
他从容地接过话筒：“这位老师傅怎么称呼？“
“马保民！矿上干了二十年的爆破工！”汉子拍着胸脯，“去年改制说好给我们股份，现在新老板却是要裁员百分之七十！”
会场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苏杭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取出一份泛黄的合同复印件：“马师傅说的可是这份1997年签订的《职工持股承诺书》？”
马保国瞪大眼睛：“啊？县长，你咋会有这个？”
“巧了！我在省发改委工作时就关注过虎山铜矿。”苏杭示意工作人员递上话筒，“这份承诺书第三条明确写着：改制后职工持股不低于15%。”
他转向一旁的郑朝阳问道，“郑书记，现在方案里是多少？”
郑西坡的脸色有些铁青：“这个……需要问改制领导小组……”
“5%。”苏杭直接报出数字，会场顿时炸了锅。
马保民带着工友往前冲，却是被保安死死拦住。
“安静！”苏杭突然提高音量，“我今天以党性担保，绝不会让职工合法权益受损！”
他举起一份红头文件，“这是国务院最新下发的《关于规范国有企业改制的通知》，任何改制必须经过职工代表大会表决！这是底线问题。”
后排的市观摩组区域，秘书小赵悄悄按下了录音笔。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县长，竟敢在履新第一天就掀了桌子。
当然这也是二代子弟的霸气，毕竟背后可是有大佬父亲撑着。
散会后，郑朝阳却是把苏杭堵在休息室：“苏县长好手段！但你要知道，铜矿改制是市里定的调子！如今盯着这一块的领导多的是。”
“郑书记，”苏杭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通知里还有一条：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要终身追责。”
他抬眼直视对方，“您觉得5%的持股比例，经得起审计吗？”
“这……”
“郑书记，越是关乎于国计民生的大问题，我们越是应该慎重，绝对不能因为一些压力就退缩，你说呢？”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新搭档，郑朝阳却是郁闷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天下午，三个意想不到的人先后造访了苏杭办公室。
先是虎山铜矿现任承包方代表，放下个鼓鼓的文件袋就走；接着是县纪委书记，暗示“某些历史问题最好维持现状”；最后露面的是马保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矿工兄弟们凑钱买的虎山特产，您尝尝。”
然而苏杭把文件袋原封不动交到纪委，却收下了那包虎山特产的野山菌：“马师傅，下周我要下矿井看看，您能给当向导？”
“好啊！乐意之至。”
“哈哈，那就有劳马师傅你了。”
“县长你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夜深人静时，苏杭在台灯下写就《关于虎山铜矿改制的三点意见》，其中明确要求：
1.重新评估矿藏储量；
2.职工持股比例不得低于15%；
3.引入省国资委第三方审计。
落款处他犹豫片刻，又添上一行小字：“建议将此作为县域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
这是给高育良搭的台阶，也是给虎山留的退路。
很明显高育良也不想这座虎山铜矿就此沦为别人的玩物，或许这也是他邀请自己前来虎山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我爸是赵立春”可不仅仅是一种自述，在整个汉东那都是等同于王炸的情况。
“叮铃铃。”
“爸，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了？”
“哈哈，第一天做县长感觉如何？”
“挺好的！虎山县的班子都是很热情。”
“哼！跟你老子我还报喜不报忧的，我可是听说你的表态让很多人懵了。”
“爸，我作为虎山县的县长自然是有自己的底线，不可能沦为别人手里的签字工具。”
“好！不愧是我赵立春的儿子，就凭这句话就让我很欣慰，看来你比你哥要强的太多。”
“爸，能不能拜托你别再拿我和我哥比了？他现在都开始对我有意见了。”
“哈哈，听你的！你们兄弟俩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苏杭这么大人突然听到这番话还是挺不适应的。
“小杭，爸在这里特意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在女人的问题上犯错，你还年轻，不能因小失大。”
“爸，你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我毕竟是在国外待过的，什么样的诱惑抵挡不了？”
“别大意！内地有些情况还是很复杂的，万一被别人研究透了，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呃？明白！我会小心的。”
挂断电话之后，苏杭看着窗外撩人的夜色，突然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当领导，这样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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