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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是啥味？”御厨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他是做饭的，这种味太熟悉了。
“啥味？”小讨吃的哈哈大笑：“大掌柜的，真正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要的就是这股味。”
“这，这一股子馊味，咋能……?”御厨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回来这月把地，尽管他精打细算，但难免还是有剩饭剩菜，虽然是置买卖人，但他绝对不会把剩饭剩菜重新回锅让顾客吃，这是他置买卖的底线。所以，除了把客人没有动过筷子的饭菜接济街上的讨吃的，他几乎每天吃的都是剩饭，不过，馊了的饭菜他从来不吃，也不会让饭菜馊了。
“大掌柜的，咋不能吃。俺这可不是瞎谝[注：1]胡咯诌。”小讨吃的撇撇嘴，“这可是疯婶亲口说的，十来年前，在咱县招兵圪台，红巾军的大将军喝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这个味。疯婶还说，将军当时喝的可……”小讨吃的信誓旦旦。
“啥？……”御厨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他知道皇上爱喝珍珠翡翠汤是当年凭吊招兵圪台时喝过，从而念念不忘。但是，具体细节，他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那天，酒楼快打烊时，来了一个瘦老头，一个菜没点，就点了珍珠翡翠白玉汤，但是跟伙计点名要御厨亲自做好亲自端上桌。
虽然曾经伺候过皇上，但食客就是衣食父母，御厨还是爽快答应了。
御厨把汤端上桌，说了好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瘦老头头都没抬一下。只是说了一句话：掌柜的，你知道这汤的来历吗？
“……”御厨先点头，后摇头。再早他听皇上说过几句，不过，皇上没有细说。
“想知道吗？”瘦老头嗓子有些沙哑。好像中了风寒。瞅着冒着热气的碗，凑近闻了闻，自言自语，“看着不错。食材也不错。清淡少油，要是加点姜就好了。不过，少了一种味，此汤非彼汤，……”瘦老头摇摇头。
“老爹，少了啥味？”御厨心里一咯噔。做了这么多年的饭，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瘦老头好像有来头。这么多年，他为了做出皇上爱喝的珍珠翡翠汤可没少动脑筋，变着法地烹调，可到头来皇上总是不满意。总说味道不对。
“要知田中事，乡下问老翁。解铃还得系铃人啊！”瘦老头抬起头来，朝他摆摆手，哈哈大笑。
“是你……”御厨认出了来人。
瘦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奉旨微服私访的朱颗粒。朱颗粒也是出于无奈。在天州县一连转了好些天，有关漪云的音信一点没打听到。但是，皇上交待的差事，他又不能也不敢撒手不管。万般无奈，他只能找御厨帮忙。
接下来，朱颗粒和御厨交待了一番。当然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御厨留心查找会做珍珠翡翠白玉的人。
御厨答应的很爽快。一来，当年是朱颗粒举荐他给皇上做饭的，他得报恩。二来，他也想弄清楚他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到底少了什么味。
不过，御厨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为了做出皇上爱喝的珍珠翡翠汤可没少动脑筋，变着法地烹调，可到头来皇上总说味道不对。敢情皇上当年喝的珍珠翡翠白玉汤竟会是……
“大掌柜的，看来你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没有饿过肚子，”小讨吃的直摇头，瞅瞅跟来的白胡子瘦老头，“九爷，那句话咋说来？”
“你呀，小孩没娘，就是话多。”白胡子瘦老头点点小讨吃的的脑，上下左右瞅瞅，朝御厨双手作揖，苦笑道，“大掌柜，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吃喝不愁，可有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饱汉不知饿汉饥，饿了糟糠美味，饱了饼面不香。”长叹口气，摸摸小讨吃的的脑，“这人啊，真要饿得前胸贴后背，有口吃的，漫说是馊了，就是长毛了，也是美味佳肴啊！”白胡子瘦老头也是个碎嘴的。
“……”御厨连连点头。虽然是做饭的，老话讲，大旱三年饿不死做饭的，但是御厨也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当年跟着皇上有一回被围困在山上一连好几天，饿得前胸贴后背，那滋味确实不好受。当时，如果有口吃的，别说是馊，就是长毛了，估计他也会吃的。
“大掌柜，这人啊，随奈何。也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白胡子瘦老头喟然长叹。
“那是，填饱肚子，总比饿着强。小讨吃的跟着帮腔。
“小兄弟，你这……”御厨还想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过，御厨当天便把小讨吃的留在了酒楼。然后……
“皇上，都怪老臣办事不力，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还望……”朱颗粒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后面的有些事他没有讲，惶恐不安地低下了头，双手作揖。
“老哥哥，此话差矣。”朱元璋打断了话，“老哥哥，满朝文武就老哥哥最实在。你那点小心思嘛，”拍拍胸脯，哈哈大笑，“也算是人之常情嘛。”
“……”朱颗粒只有苦笑。其实，和小讨吃的一起找御厨的白胡子瘦老头就是他微服私访离开天州时留下的。那天小讨吃的到酒楼闹事，瘦老头就在现场。不过，朱颗粒得知消息后，……
朱元璋目光转向了书童，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指指瓦罐，淡淡一笑：这么说，这汤，是你做的喽？
“启禀皇上，正是。”书童扑通跪在了地上，连连叩头。三呼万岁。
“娃娃家，跪啥？”朱元璋嗔怪地瞅瞅朱颗粒，爱怜地长叹口气，“娃娃家，快快起来。”招招手，笑道，“来，到大爹[注：2]跟前来。”
书童站了起来，瞅瞅朱颗粒，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朱元璋哈哈大笑，又是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不错。你做的汤比御厨做的那汤好多了，不过，……”瞅瞅朱颗粒，摇摇头，“少了那种味，就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喽。”
“皇上，可是那味……”朱颗粒欲说又止。
“老哥哥，我要的就是这种味，原汁原味才是真啊！”朱元璋显得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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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谝：天州方言。音读：撇。侃大山。
[注：2]
大爹：天州方言。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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