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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濙弯腰凑前，揉了好几次眼睛，也没看清。仰头瞅着沈王，苦笑摇头。
“胡兄，你呀，看来真是有眼，”沈王连连摇头，话到嘴边改了口，“有，有眼不识金镶玉……”伸脚踢踢眼前的台阶。“在这呢。”
“……”胡濙苦笑。笑的比哭还难看。蹲下身圪蹴在地上，揉揉眼睛，瞪大眼使劲瞅，还伸手摸了半天，回头冲沈王笑笑，“王爷，应该是个台阶吧?”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胡侍郎。一来，胡濙在神龙洞口一见面就有言在先，自己有眼无珠。二来，眼前雾气朦朦，更主要的还是，眼前的台阶竟是一个双台阶。下面的台阶只是高出地面一横指头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还有上面的台面窄的也就是一寸不到。
沈王瞅瞅东门石，追问，“胡兄确定？”
“……”胡濙瞅瞅东门石。
“……”东门石点点头，苦笑，“当时，图上是标着尺寸的。所以，贫僧只能照猫画虎。”
“王爷，既然有尺寸，那就应该算，不过……”胡濙苦笑。没把话说完。
“照你这么说，那上面的也应该算了？”沈王又道。
“王爷，你是说，上面还有？”胡濙问。
“不光有，而且，还……”沈王瞅一眼东门石，“本圄大师，这招兵圪台拢共有多少圪台[注：1]?”沈王就藩大阳十来年了，不光爱吃大阳的各种饭食，就连大阳的方言土语也说的地地道道。
“回王爷，如果高高低低大大小小都算，”东门石双手一拱，“准确地说，应该是图上标着尺寸的，拢共应该是二十个圪台。”
“本圄大师真是好记性。晚辈佩服，佩服。”胡濙双手作揖。
“老了。都是早先记下的陈谷子烂芝麻。”东门石摆摆手苦笑。当年，皇上委以重任，身为监造，每级台阶从选料到施工，他都是严格把关，不敢有丝毫差错。还有，这些年，不光逢年过节，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还有忌日，招兵圪台他不知上过多少回了。甚至，有时自己还会一个人来。如今上了年纪，台阶高低尺寸记不清楚了，但闭着眼睛，他也能上到台顶。
几个人继续拾阶而上。台阶有高有低，台面也是大小不一。
雾也越来越浓。
沈王停下了脚步。
东门石下意识地长出口气，回头瞅瞅身后。
胡濙哈着腰，低着头，走的不紧不慢。好像心事重重。
“胡兄，当心——”沈王瞅见有人影过来，喊了一声。
胡濙猛抬头，才发现差点撞到东门石身上，尴尬地苦笑。
“胡兄，你呀，真是……”沈王哈哈大笑。
“本圄大师，晚辈真是有眼无珠，还望大师……”胡濙连连拱手施礼。
“……”东门石连连摆手。
“行啦！”沈王摆摆手，“胡兄，还是瞅瞅这台阶吧？”沈王没有说“圪台”，而是说的是台阶。
胡濙再次弯腰凑到跟前,揉揉眼睛,这回倒是看的清清楚楚:眼前的台阶比将将上的台阶还要高。将将登第十二台阶时,他偷偷用手丈量过,少说也有一尺二多，几乎到了胳膝盖底下。
“这……”胡濙下意识地瞅瞅东门石。这些年为了寻找失踪的废帝建文帝，他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华夏，上过不少大山，也登过不少高台阶，但眼前这么高的台阶，他还是头回……，刚才一路上来，眼瞅着台阶有高有低，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已暗自思忖。他这次来招兵圪台，是带着特殊使命来的。三年前……
沈王瞅瞅东门石，神秘兮兮地哈哈一笑，“本圄大师，这圪台也太高了，要不还是让本王助你一臂之力吧？”
“贫僧岂敢劳烦王爷……”说话的功夫，东门石抬腿已经上了台阶。
“老哥哥，当心……”沈王脱口而出。这可是今天他第一次这么称呼东门石。以前，只要没外人在场，他都是称呼东门石老哥哥。因为……
“……”胡濙淡淡一笑。没吭声。其实，王爷和本圄大师的关系，他早已知晓。只是人家不说，他也只能装傻充愣。
上了台阶，台面比走过的所有台面都大。
走了没两步，沈王又停下了，回头伸手拦住了胡濙，“胡兄，当心脚底下！”
胡濙下意识地瞅脚底下。
沈王跺跺脚，回头问：本圄大师，咱这，再要上是该第十五圪台了吧？“
“……”东门石点点头。
沈王瞅瞅胡濙，鬼谑地一笑：“胡兄，来，本王再让你看个稀罕，开开眼界？”说着拉着胡濙圪蹴在了地上，手指着近在咫尺的台阶，“瞅瞅，有啥稀罕的？”
胡濙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沈王指点着台阶底部。
“……”胡濙还是摇头。
“再仔细摸摸。”沈王叹气。
“王爷，你不会说这也是……”胡濙用手摸了半天，抬头瞅着沈王。他简直不敢相信：台阶的底部竟会还有一道石阶。只不过石阶也就是凸出地面一点点，台面更窄，顶多也就能搁下个大米粒。
胡濙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别说眼下还有雾，就是好天气，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本圄大师，算吗？”沈王瞅向东门石，神秘地呵呵一笑。
“……”东门石点点头。当年，如果不是自己亲自监造，照着图施工，他也不会相信。至于刘伯温为啥弄这么个不起眼的台阶，他琢磨了几十年，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始终相信：刘伯温不会故弄玄虚。
“胡兄，咋样？大开眼界吧？”沈王下意识地抽抽鼻子，拍拍胡濙肩膀，“胡兄，好吃的还在后底呐。”沈王不愧是个吃货，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这，……”胡濙瞅瞅东门石，欲言又止。
三人继续拾级而上。
沈王停在了第十八个台阶跟前，瞅瞅雾气朦胧的四周，跺跺脚下的台阶，长叹口气，“可算是到头了。”
“……”胡濙不解地瞅一眼沈王。将将本圄大师明明说是二十个台阶。
“胡兄，不明白了吧？”沈王呵呵一笑，指指上面的台阶，“瞅瞅这也叫台阶吗？”
胡濙不看不明白，一看目瞪口呆。
沈王瞅一眼东门石：本圄大师，他，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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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圪台：大阳方言。高出地面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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