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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皇帝留下的老物件确实都是宝贝,可惜都……”胡濙瞅瞅沈王,长叹口气,没有把话说完。
胡濙是前朝建文二年的进士。没有见过高皇帝朱元璋,不过,却有幸见过一些朱元璋保存遗留下来的东西。当然不是古玩字画,也不是珍珠玛瑙,那都是些一般平民百姓人家都看不上的老物件,比方说:当年坐过的椅子,还有,……。这些老物件,原本都存放在皇宫后院的一间小平房里,后来靖难之役大都毁于了大火中。他是几年后,清理废墟时才见到的,老物件剩下的都已经成了缺胳膊少腿的残物。
“……”沈王没有吭声。父皇生前留下的老物件确实不多了。原本他还保留着一些小时候父皇赐给他的东西,后来,来大阳就藩时,就带了父皇当年给他的一个食盒。
“……”东门石也没有吱声。只是四下来回瞅价着。虽然他也是……,但他现在也只保留了高皇帝曾经用过的一件老物件。这件老物件不是高皇帝赐予的,但是却是一段传说,又是历史的见证。今天,他也带来了。可是,不大的招兵圪台上空空如也……
“唉!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留……”胡濙仰天长叹。
天空虽然还没有彻底放晴,但太阳已经从云层中露出了光芒。
胡濙回头瞅瞅朱祥:朱公公,天不早了,咱还是祭祀吧?
“咱家这就……”朱祥嘴里答应,但并没有挪动身子,还是怀里抱着棉袍,瞅瞅沈王,瞅瞅东门石,“胡,胡侍郎,借,借一步说话,中不?”
“朱公公,王爷和本圄大师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胡濙眉头一蹙。刚才在神龙洞洞口,沈王张罗着要走,朱祥横着拦绊,就让他很是难堪,现在朱祥又要借一步说话,他可不想再……
“那……”朱祥迟疑片刻,瞅瞅天,长叹口气,挪后两步,慢慢蹲下身,将棉袍搁在了地上,面朝南双膝跪地,磕头作揖,口中喃喃自语。然后跪着颤颤巍巍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紧裹着的棉袍,回头似笑非笑地瞅瞅胡濙。
“这……”胡濙浑身一颤。
“咋俩瓦罐……?”沈王眼睛瞪的滚圆。
“……”东门石眉头微微一蹙。
棉袍里竟然裹着的是两个瓦罐。两个瓦罐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都是黑黝黝的陶罐。只是一个盖着盖,盖顶上面还留着少半个没撕掉的御封的黄纸。另一个敞开着口。还有,盖着盖的瓦罐做工细腻,另一个则显得粗糙。
“朱公公,这,咋回事?”胡濙问。他是眼瞅着朱祥捧着瓦罐头一个上了招兵圪台台阶的,即便是刚才上来没看见瓦罐,只瞅见朱祥把棉袍抱在怀里,他也猜到了朱祥一准是把瓦罐包在了棉袍里,他心里虽然有些觉得迂腐可笑,但也能理解。可现在突然多出一个瓦罐,而且两个瓦罐除了做工,外观竟一模一样。
“稀奇吧?”朱祥抬头瞅瞅胡濙,瞅瞅沈王,最后目光落在了本圄大师身上,淡淡一笑。然后慢慢吞吞小心翼翼地捧起瓦罐摆放在了浮雕北侧。指指做工粗糙的瓦罐,瞅瞅众人,又是淡淡一笑,才说,“将将老奴上来这供养[注:1]就在,这也就是说,……”
“有人来过?”胡濙心里一咯噔。想起了临出京前当今皇上曾经说过的话。
当时,当今皇上说:为啥要千里迢迢到天州招兵圪台祭祀是:高皇帝托梦,逢年过节都有人在招兵圪台祭拜他,还说,……
当今皇上还特意嘱咐他……
“正是。”朱祥点点头,“而且,应该是刚刚离开不久。因为,瓦罐还是温乎乎的。”朱祥说的很肯定。
“朱公公果然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不愧是有心之人啊!”东门石双手作揖,“不瞒朱公公,这瓦罐确实是老衲……”其实,多出的瓦罐确实是他带来的。刚才一到招兵圪台,他就和圆通法师一起先上招兵圪台祭拜了高皇帝。只是怕耽搁时间,没敢在圪台上多呆,便先下来了。他可没想到,朱祥会提出要上招兵圪台,更没想到……。事到如今,东门石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朱公公,”沈王双手作揖,接了话,“胡兄,抱歉。实在是抱歉。都怪本王,头将没有知会胡兄。胡兄,事情是这么回事。这瓦罐汤嘛,是,是头将咱们在神龙洞口祭拜时,”沈王瞅瞅天,指指瓦罐,苦笑,“本王瞅着天不太好,也是考虑到胡兄千里迢迢,鞍马劳顿,所以就让管家吩咐下人们把汤先送上了这圪台上供养。只是这帮小兔崽子们这么不上心,这,这岂不是……”瞅瞅四下连连摇头。
“王爷,你……”东门石心里明白,沈王这是在为他揽事。
“本圄大师,这是本王的家务事,本王自会处理的,就不劳大师了。”沈王摆摆手。
“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啊!”胡濙也是双手作揖。“王爷一片孝心,感天动地。高皇帝岂能怪罪。”胡濙这些年,虽然很少回京城,但沈王的名声,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可没想到:一个吃货王爷,竟也会……
“胡兄,这话可愧煞本王了。”沈王连连摇头,“父皇生前最爱喝的就是这,这汤,只是……”瞅瞅东门石,苦楚地一笑,“胡兄,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本王就是个大吃货,会吃可不会做。其实,本王这也就是借花献佛。胡兄,这汤可是本圄大师亲手烹制的。你瞅瞅,这汤才是地地道道的正儿八经的原汁原味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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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供养:原意为供奉给佛界的供品。后凡指供奉给佛、神及祖先的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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