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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宝贝,俺也不稀罕。”慕容冬梅嘴一撇。
“死小妞,说你脚小,你还真圪能上了。你呀……”奶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提起煨在灶火上的铁壶,“行啦,人家都进院了,就是个过路的,也得让人家到屋里头歇歇脚,喝口水不是?何况,他还是你……”递给慕容冬梅,“姑奶奶,别拗了,大热天的,赶紧的请你哥……”
“俺不去!”慕容冬梅没接壶,还是不依不饶。“谁稀罕,谁去!”
“中!你不稀罕,俺稀罕。俺……”奶娘瞅瞅屋外,踌躇半晌,长叹口气,“唉!姑奶奶,你这是成心非要俺豁出这张老脸了,不是?中!娘家人来了,俺这个婆婆也使唤不动你了,俺自格去。”跺跺脚,往上逮逮蒙着脸的头巾,苦笑,“死小妞,咱可丑话说前头,就俺这模样,真要吓跑了你哥,你可别后悔。”说着拎着壶,拿上碗,就往外走。
“奶娘,还是俺去吧。”憨豆拦住了去路。“俺瞅那后生也是个不够大,要真吓跑了,送上门的宝贝就没了,赔本买卖咱可不能做。”
“瞅瞅,还是俺憨豆聪明。”奶娘哭笑不得。瞅瞅慕容冬梅,“上赶着不是买卖,就是凤求凰,也得琴瑟和鸣不是?”
“行啦,娘,就你家憨豆聪明,俺也是个不够大。这总行了吧?”慕容冬梅瞅瞅奶娘,淡淡一笑,“好一个凤求凰,俺今也豁出去了,倒要看看他那见面礼是啥稀罕宝贝?”其实,慕容冬梅也就是使使小性子,确切地说也就是嘴上出出那口怨气。慕容冬梅从小和东门石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东门石面前使性子这早已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这回隔了一年多。还有,如果,以前她只是情窦初开,懵懵懂懂,那现在……,奶娘的话,话里有话,她可不想……
“死小妞,娘可没逼你,你要真不去,娘就……”奶娘瞅瞅憨豆,摆摆手,“憨儿,出去,拿上圪榄,给俺把那找上门的傻小子赶出去。”
“嗳。”憨豆答应的很爽快,不过,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回头挠挠的脑,“奶娘,那宝贝……?”
“宝贝留下,人……”奶娘摆摆手。
“娘,那可不中!”慕容冬梅瞅瞅奶娘,苦笑,“娘,人家都进院了,咱老王家好歪也是大户人家,哪能拎着圪榄赶人走。”
“那,没法子。天留人,有人不留,俺这……”奶娘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娘,俺去。行了吧。”慕容冬梅哭笑不得。
“那还楞着做啥?”奶娘呵呵笑了,“赶紧的。大热天,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这可是天意。凤栖梧桐,天赐良机。死小妞,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
“娘……”慕容冬梅满脸羞红。拎着壶,拿上碗,出了东厢房,径自上了堂屋台阶,走到门口停了下,有心回头瞅一眼,狠狠心,撇撇嘴,还是进了屋。等她倒好水,还没见东门石跟进来,气的直跺脚。以前她经常跟东门石使小性子赌气离开,结果都是东门石依着顺着。
“咋?钦差侍从大老爷,难不成还等着俺们老王家全家老小跪在当脚地恭迎大老爷光临不成?”慕容冬梅走到门口,耷拉着小脸,眼睛瞅着东厢房,实际上余光瞀[注:1]着东门石。自从东门石下山寻找老娘这一年多,慕容冬梅听到东门石的唯一信息就是:去年初夏,朝廷派钦差来大阳府办案,其中有一个侍从好像是东门石。
“慕容,俺……”东门石左右为难。虽然他一直把慕容冬梅当作自己的亲妹子,但慕容冬梅对他的感情,他还是清楚的。尽管他心里有难言之隐,始终回避这事。但说心里话,这一年多,他一直牵挂着慕容冬梅。尽管将将在桥头慕容冬梅亲口说她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婆娘,但是,慕容冬梅和她婆婆东厢房说的话,又让他越听越糊涂。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你就等着吧?”慕容冬梅脚一跺,扭头回屋,还随手“砰”地关上了外面的风门。
“是慕容他哥吧。看来咱娘俩缘分不浅啊!这兜兜转转又在这见面了。”眼瞅着慕容冬梅不依不饶使小性子,奶娘急的团团转。万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出面了。其实,奶娘早就认识东门石,而且还……
“晚辈见过婶子。冒昧登门,讨扰了。”其实,东门石压根没看清东厢房出来的人长啥样,只是瞅见出来的人头巾几乎蒙着脸,穿的展展挂挂,心里猜想:眼前之人一准是慕容冬梅的婆婆,连忙弓身施礼。
“讨扰个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总算是又把你等来了。”奶娘满脸赔笑,但始终低着头。“来,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赶紧进屋。”
东门石跟着奶娘进了屋。
堂屋没有人。只有迎门桌上放着一碗水。上面飘着一些草屑。
奶娘苦笑着摇摇头,走到里屋门口,撩开门帘,嗔怒地:姑奶奶,行啦,你哥大老远来看你,你有完没完,齁没归得矩的。赶紧的给你哥端水去。
“爱喝不喝,又不是俺请他来的。”慕容冬梅坐在炕边,嘟着小嘴。
“死丫头,赶紧的,出来。”奶娘进了里屋,扯着慕容冬梅胳膊,连拉带拽。
“娘,疼,疼。”慕容冬梅本来也就是跟东门石使小性子,奶娘拽她正好也就半推半就走了出来。
“慕容他哥,你们兄妹俩一年多没见面,坐下慢慢唠。俺给你们张罗做饭去。”奶娘说话的时候还是始终没有正视东门石,而是瞅着慕容冬梅,“死丫头,难得见面,有话跟哥好好说。不然……”伸手点点慕容冬梅,转身匆匆出了堂屋。
堂屋里只剩下了东门石和慕容冬梅。
俩人四目相视,久别重逢,都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又……
“给你……”终于还是慕容冬梅端着水走了过来,先开了口。
“嗳。”东门石想伸手接碗,但双手抱着布包。欲接不能,只有苦笑。
“你,真是……”慕容冬梅嗔怒,“你傻呀,不能把包先放下。”瞅一眼东门石,调皮地,“咋?要不,俺端着你喝。”
“这可使不得。”东门石连连摇头。一时手足无措。
“行啦!你想喝,做梦去吧!”慕容冬梅瞅着布包,先是一楞,而后,笑了,“这就是你拿的见面礼,是啥宝贝?”
“……”东门石摇头。干爹只说是宝贝,至于是啥宝贝,他真不知道。
“你呀,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啥好东西,还当宝贝捧着供着,”慕容冬梅哈哈大笑,“告诉你,你真是憨豆他哥,比憨豆还傻。它呀,就是一个破瓦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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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瞀:天州方言。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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