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东门石连连摇头。虽然将将进村的路上,东门石也瞅着布包里包着的东西像是个圆柱体的东西,摸上去好像还硬硬的,捧在手中也有点分量。但几天来,觉远法师背在身上像宝贝一样护着的东西,咋会是个破瓦罐。
“你呀,真是憨豆他哥,比憨豆还傻。”慕容冬梅哭笑不得,“不信是吧?那俺今就让你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伸手指指桌子,“那,你自格把你那宝贝搁桌上,瞅瞅。”
东门石捧着布包,走到桌子跟前,小心翼翼地轻轻搁在桌子上,回头瞅瞅慕容冬梅。
“自格打开,瞅瞅。”慕容冬梅淡淡一笑。
东门石踌躇片刻,还是慢慢打开了布包。
布包有好几层。最里面一层是个兰花小棉被。
东门石心里一咯噔。去年下山那天,干爹觉远法师从山门护山石洞里拿出好几样东西送给他,准确地说应该是物归原主。其中就有一床小被,和眼前的小被几乎一模一样。干爹说,当年他就是裹在小被里被放在护山石下面的。
“瞅啥?没见过,开眼界了吧?”慕容冬梅嗔怒地把碗撴在桌上,“告诉你,这叫小被。在咱老家天州县,小孩一出生家家户户都是包在这样的兰花小被里。”瞅一眼东门石,摆摆手,“让开,想喝水自格端,姑奶奶不是你家使唤丫头,不伺候你。”
东门石苦笑。慕容冬梅冲他使小性子,他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一年多没见面,慕容为此发脾气,他能理解。也是为了缓解尴尬,也是的的确确有些口渴,也是……,东门石伸手从桌上端起碗,仰头就喝。
“你傻呀,当饮驴呐。”慕容冬梅急忙拦阻,“你呀,不兴悠着点。真是……”
“没,没事。有师傅看着呐。”东门石摆摆手,呵呵一笑。其实,将将慕容冬梅端碗过来,他就瞅见碗里水面上漂浮着少许草屑。慕容冬梅的小心思,他明白。小时候,在寺里每次和小伙伴从外面玩耍回来,师父都会在喝水的碗里放一些草屑,起先他不理解,后来才知道了师父这是怕他们喝的太急伤了身子。
“师父看着也白搭。”慕容冬梅嗔怒地小嘴一撅。嘴上这么说,脸颊先红了。“你真是比大麻籽还笨。不光嘴笨,手笨,还没心没肺……”手忙脚乱地地打开了小被。
小被里果然包着的是一个瓦罐。
瓦罐看上去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依然油光锃亮。明显可以看出来一准是主人的心爱之物。美中不足的就是瓦罐盖子是崩了缝又用锔钉锔[注:1]起来的。
“咋样?”慕容冬梅得意地瞅一眼东门石,“俺说的没错吧。这就是一个破瓦罐。”
“……?”东门石不敢相信。觉远法师背在身上像宝贝一样护着的见面礼,竟会是个破瓦罐?
“咋样?这回还不服?”慕容冬梅点点东门石,哈哈大笑,“告诉你,俺还是那句话,俺会占卜算卦。不光能预卜未来,还能隔皮断瓜。俺还知道……”
“你,……”东门石连连摇头,讪笑,“拉倒吧。又瞎谝,你当你真是……”
“俺就是刘伯温再世。”慕容冬梅嘴一嘟,眼一瞪,脚一跺,扭身就走。走到堂屋门口,回头指着东门石,“东门石,都一年多了,你,你就不能换个说法?”
慕容冬梅翻脸是有原因的。
一年前,东门石下山那天,俩人就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那天,慕容冬梅一见面就猜对了他的心事,他问慕容冬梅咋知道的?慕容冬梅神秘兮兮地说自己会占卜算卦,……
东门石随口说:你当你是刘伯温呀?
其实,那天,东门石并不是有意取笑慕容冬梅,他听寺里的师兄弟和来寺里进香的香客说过,当朝有个叫刘伯温的大能人能掐会算。至于刘伯温是谁?有多大能耐,他并不知道。
只是东门石没想到:慕容冬梅当时竟翻了脸。后来,东门石好说歹说解释了半天,慕容冬梅才……
眼下,眼瞅着慕容冬梅又翻了脸,东门石知道自己又捅下马蜂窝了。
“慕容,俺不是那意思。俺是说,……”虽然这一年多,东门石又听说了刘伯温好多近乎传奇的传说,虽然慕容冬梅和刘伯温云泥之别,无法相比,但说心里话,慕容冬梅能猜出布包里包着的东西是个破瓦罐还是让他不得不佩服。“你,你咋就知道……?”
“想知道是吧?”慕容冬梅嘴一撇。“俺就不告诉你。除非……”慕容冬梅白眼一翻,头一甩,出门走了。
“唉!”东门石只有苦笑。以前慕容冬梅经常跟他使小性子赌气离开,结果最后都是他依着哄着顺着。可现在……
慕容冬梅一进东厢房,奶娘就问:是那东西吧?
“啥好东西,不就是一个破瓦罐。”慕容冬梅嘴撅的老高。
“破瓦罐?你个死小妞……”奶娘正在切菜,把手中的刀扔在了菜板上,回头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慕容冬梅,“那,那可是个宝贝,当年……”
“就,就是。奶娘说是宝贝就是宝贝。”憨豆也跟着帮腔。“奶娘说,这瓦罐,可是……”
“行啦!憨豆,这没你的事,别瞎搀和。”奶娘瞅一眼憨豆,厉声喝道,“回屋呆着去。”
“俺不,俺还等着吃奶娘做的好吃的呐。”憨豆嘴上说不,但还是怯怯地挪动了脚步。
“俺娃听话,先回屋,等着。”奶娘口气软和了好多。
憨豆恋恋不舍地走了。
“唉!”奶娘长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瞅一眼慕容冬梅,“你呀,他傻傻得得,你比他也强不到哪。”
“娘,俺也是个不够大。俺比憨豆还缺根弦,这总行了吧?”慕容冬梅哈哈大笑。“俺有眼不识金镶玉,可那明明就是个破瓦罐,你硬说是个宝贝,你说,到底是俺傻,还是……”
“你……”奶娘一时哑口。许久,痛楚地摇摇头,喃喃自语,“俺傻,俺就是天底下地浮头最傻的……”
“娘,你到底是谁?”慕容冬梅突然问。
“俺,俺是……”奶娘嘴唇蠕动,满脸的疤痕痛楚地抽搐着。
“你,你是胡府的奶娘……?”屋外有人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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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锔:一种现代已经近乎失传的古老手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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