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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就是你做的宫廷御制汤?”慕容冬梅掀开锅苤盖的一瞬间，几乎目瞪口呆。
早几年，慕容冬梅就听爹说过，天州城从京城回来了个御厨，在县衙旁边开了间酒楼，其中有道汤是皇上最爱喝的，名字也是皇上御赐的，叫珍珠翡翠白玉汤。爹还说，……。可现在，奶娘做的，简直就是一锅……
“咋啦？死小妞，你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没吃过那个狙[注：1]肉，也没见过狙跑是吧？”奶娘嗔怒地瞅一眼慕容冬梅，“告诉你，这就是正宗的宫廷御制汤。”
“拉倒吧，就你这，也敢叫宫廷御制汤？”慕容冬梅呵呵大笑，“娘，你这熬的就是一锅狙食吧，恐怕连咱家后院的二憨都不稀奇吃。”
慕容冬梅说的二憨是抄家时奶娘从胡府带来的。几个月前，京城胡党叛乱事发，官府也派人查抄了胡府。胡府除了奶娘和憨豆幸免落难，还有就是二憨。二憨是一头猪，是胡府过年后才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仔猪。憨豆很稀罕，不光给它起了名，还见天跟它呆在一起。胡府查抄时憨豆死活护着它，奶娘也帮着求情才留了条小命。
“死小妞，你呀……”奶娘苦楚地摇摇头，“你呀，真是个山老兜，井底的蛤蟆。”瞅瞅东门石，苦笑，“你这妹子啊，见过的天，就东山寺，山下村一亩三分地那么大。”
“娘，你这话俺可不爱听。”慕容冬梅嗔怒地瞅瞅东门石，“想当年，天州城，俺都是平趟，去年就连胡府，俺都是……”
“打住。别说胡府，你，……”奶娘打断了话，眼巴巴地瞅着东门石，“孩啊，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说说，娘，干娘做的这是不是……”
“是。只是干娘做的……”东门石点点头。几个月前，朱颗粒曾经带他去过御厨开的酒楼，还专门带他看了御厨做汤的全过程。喝汤时，还一本正经地提出让他……。将将奶娘做汤时，他也一直在旁边看着，是奶娘让他看的。俩人用的食材都是大米锅圪巴，白菜帮，还有豆腐老三样。不一样的是，御厨做汤先是大火葱姜蒜烹了锅，再倒入开水和食材；煮上一小会，出锅时除了芫荽韭菜盐酱油醋，还加了好几种调料，看上去五颜六色，汤里飘着一层油花，闻着也是香气扑鼻；还有，食材都是刀切的工工整整的，块大小长短好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奶娘呐，食材切的很随意，有的块大，有的块小，各种形状都有；做汤前把锅疙巴倒入冷水锅里，先大火然后小火慢慢熬着；做汤时虽然也是先烹了锅，但放的油很少；再然后，倒上熬好的大米粥，白菜豆腐；还有……；出锅前，除了芫荽韭菜，就是少许酱油，不过，醋放的倒是可不少，再再然后，焖着。说心里话：东门石觉得御厨做的比奶娘做的看上去中看。
“只是啥？你这孩子，都认干娘了还外道啥？”奶娘嘴上是埋怨，眼神里却充满了怜爱。
“干娘做的好像看着有点……”东门石只能实话实说。“不过……”
“这还像俺哥，碾子滚磨盘实话实说。跟俺呀，英雄所见略同。”慕容冬梅不等东门石说完，瞅瞅奶娘，嘴一撇，哈哈大笑。“娘，这回干儿子白认了吧？”
“死小妞，看把你美的。”奶娘瞅一眼东门石，欣慰地点点头。“还是俺儿看的仔细。”瞅一眼慕容冬梅，“你呀，就是个破马张飞，没见过个大世面。”
“娘，您老可别生气。”东门石本来只是实话实说，让慕容冬梅这么一搅和，虽然奶娘没说啥，但他生怕……
“行啦。俺生哪门子气？”奶娘淡淡一笑，“这也就是杀狙杀屁股各有各的招，鸡有鸡道，猫有猫道，各走各的道……”
“就是，就是。各庙各菩萨，各施各的法。”东门石也想起了干爹觉远法师说的一句话。
“拉倒吧，你们娘母俩就是鸭子煮熟了嘴硬，技不如人还……”慕容冬梅冲奶娘嘿嘿一笑，“人家那可是宫廷御制，你这是啥？”
“行啦。死小妞，”奶娘摆摆手，“娘承认，做的没人家那皇宫里出来的御厨做的中看，人家那是开馆子的，当然得讲究个色香味，咱这就是自家喝，当紧的就是……”瞅一眼慕容冬梅，“赶紧的，都过晌了，拿碗盛饭，你不饿，你哥可饿坏了。”
奶娘做了好多菜，摆了满满一桌。虽然大都是家常菜，但看上去花花绿绿，色香味俱全。相比之下，更显得那满满的一盆宫廷御制汤有点太那个……
“娘，看不出来，您还有这么一手。”眼瞅着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慕容冬梅瞠目结舌。
东门石也是吃惊不已。去年，他跟着钦差办案下过几回高级[注：2]馆子。奶娘做的菜，有几个还是南方的名菜。
“咋？你以为俺就是个只会熬大烩菜的丑老婆子，俺，俺可是见过，”奶娘眉头蹙了好几下，瞅瞅憨豆，苦笑，“俺可是胡府的奶娘，这些年……”
胡府是天州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胡府的老爷胡惟仁又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奶娘在胡府呆了好多年，虽然只是个奶娘，但实话实说，胡府并没有歪待她，平常吃饭都是和胡府的家人在一个桌子上吃。
奶娘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只要有空闲工夫就帮着胡府干些杂七杂八的杂活。最常呆的就是厨房，胡府做饭的是从南面过来的，奶娘自然也就学会了做各种菜。
“奶娘，在俺家做的饭，炒的菜是这个。”憨豆一只手竖着大拇指，另只手摸着肚子，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桌子，鼻子使劲吸着。“奶娘，俺饿。”
“行啦，饭也好了，汤也好了。”奶娘挨个瞅瞅大伙，下意识地瞅瞅屋外，长叹口气，苦笑，“一家人能来的都来了，咱，咱今就吃个团，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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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狙：天州方言。狙：音读：ju。古书上说的一种猴子。因明朝皇帝避讳，百姓只好将“猪”字改为狙。
[注：2]
高级：天州方言。档次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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