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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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这就是避一避,好的话就留下来,老大就建议我留下来。”海哥说。老大主管工业企业这一块,市府很有一些人脉,牵涉到家具采购,自然是海哥去接洽。细节方面,如设计方案价格以至发货安装,都由卡尔来负责,提成及利润两人平分。有些项目要拿到外面做掉,卡尔不方便出面,就把阿峰拉进来,他跟阿峰相当于利益共同体,互相补缺,一般卡尔负责公关谈判及签单,阿峰则负责跟单及后续,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卡尔与海哥成天形影不离,简直是志同道合,但卡尔很清楚自己比不了海哥,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公司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看上去稚嫩的杨阳正在慢慢扩大自己的权力,这背后是张雄强有力的支撑。张雄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他得有一个坚实的平台做跳板,以前,工厂及分公司都是由张大发控制的,现在他得把分公司慢慢控制在自己手里。“所有的早晚都得是我的!”他想,可惜不是现在。那个老家伙控制的很死,虽然那是他父亲,但是他忘不了夺妻之恨。

“他早晚会死的,那时我说了算!”他跟杨阳说。当然他肯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赫经理则不一定;同时,张大发也不喜欢赫经理,反而喜欢看上去阳光无城府的杨阳——至于杨帆那是另外一回事,任何事情如果以喜好为标准,那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的格局,他必须从长远考虑!再说了,这小子还远远考虑不到以后的风险,他可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他们这帮年轻人还没有经历世情的险恶。当然,特区公司可以放给他来搞,不过他得控制财务。

整个公司随着惯性运动,小伙子杨阳还没有什么动作,他能有什么动作呢?老一点的业务员都这么想,所有的都是老一套,也许就像个监理吧。但是卡尔明显感觉到了异样,那天下午他回到公司,那白经理面色发灰,向他走过来。

“我被炒了!”白经理说,看上去打击虽大,但还是维持了风度。卡尔还是吃了一惊!白经理看上去像灰白的花岗岩。

“怎么回事呢?”

“有人说我私下做单!”白经理摇着脑袋,这人还算冷静。他是有点怀疑我,卡尔忽然有这种感觉,直观上来讲,他可能是获利者。他苦笑,魏奇也在公司,两人说请白吃个饭,算是送行。

“这公司实话说是你一手创办的,现在却被一脚踢开,真是过河拆桥!”魏奇黑着脸说。

“你没跟张雄讲一讲?”卡尔说,虽然他知道这么说不过是安慰,他想公司不至于如此绝情,毕竟白经理与人无害,至于杨阳怎么想?其实杨阳设计也是白经理指导的,算是杨阳真正的师傅。

“这就是张雄跟我讲的,他说,你的事别人都跟我说的好清楚,老板也知道了!”

这种事卡尔猜也猜得出大概,新人上台,碍于情面,假手于人。

“唉,想开点,也没什么——有哪个公司能做三年不变?气数就只那么多!”卡尔说,是的,是该谋出路啦,他可是看得透透的,大家都知道他是干啥的,那个经理他是真没兴趣,他甚至连经理工资多少都搞不清,好像是三千,拿业务员总提成一个点。

“我就只想赚点钱——大家都清楚,再说这公司气数也不多了!”卡尔这么说,多少有点表白的意味。毕竞家族企业,有什么可依靠呢!不过这事可能太突然,这老白也不太有准备,心理上承受不了!

杨阳现在有些单给他操作,这意思很明显,但是卡尔不愿接这招子,他觉得经理目标太大事又多——他算了下今年可以收入到十万,每年到这数他也满足,如果有个大的项目,他就直接另起炉灶了,又何必趟这混水——后来,杨阳提拔了另一个人做经理,大家暂时相安无事。

杨阳现在跟了一家大的装饰公司——洪浪集团,这集团有厉害的项目经理陈培光,大概每年可做一亿多的项目,这人通过洪浪家私部的徐经理找到杨阳谈长期合作的事,杨阳叫了卡尔去操作,卡尔想,他即使不做业务经理,这么跟杨阳联手也行。徐经理跟卡尔讲,陈培光在江淮市有个三十层的广电大楼在装修,家具预算有八百多万。但是这是外地项目,运作成本要高一些,卡尔也得惦量惦量。这事他也跟杨阳谈过关于费用的事,做成了就在公司报掉,做不成就自己掏。当然,做成了肯定也得有杨阳好处——卡尔私下却打算自己做,人生中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华信公司这个平台,却不一定长久,至少对他而言是如此,他们这批老业务员都二年多了!

跟中间人徐经理沟通一段时间,徐建议他直接跟陈谈,于是这一年年末,卡尔买了到江淮市的机票——这也是他第一次飞行,当然这项目目前只能说出来见识一下,到了江淮,他问陈培光住那方便,陈说他住希尔顿酒店,不过他这两天有事,明天他叫个人过来聊。卡尔说他看一下,后来就住了中山宾馆——不能给人感觉太差。

第二天有个设计师过来,带他看了下工地,第三天他在工地办公室见了陈培光,在外面等候时他看见了另一家香港家具公司,想来竞争还是比较大的,毕竟广播电视中心也是地标性建筑。在里面,陈也直接说了香港公司有参与,但是他们价格高了,并不适合做长期供应商。

“我一年装修最少八千多万,家具也不能少,主要在江淮及杭州。如果你能跟我配套,做两个办事处就好了!”陈培光一看就是土著老广,矮墩墩的,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两只眼睛放着光。

这是第一次的接触,浅尝辄止,这个事情太重了,卡尔得慎重考虑,这事靠他这点资金做压力太大,他得好好了解,还得找一家有实力的工厂。

他约了徐经理吃饭,这是个小有姿色的四川女人,两人在洪浪公司附近吃川菜火锅。

“别听他吹牛,他在杭州的公司都被封了,”徐倒直爽,“他的奔弛也被封了——但是广播电视中心项目是真的,是有八千多万。”他跟徐聊得很好,这对他很有用。

“我们三楼设计部要重新装修,你可以帮我们设计一下家具。”徐说。

第二天他拿了图纸,想先做点小项目也好。设计部都是些屏风卡座,项目不大肯定得自己做掉,他想到专做员工位的老板陈豪,打算到工厂去一趟,于是他约了拍挡阿峰去工厂。海哥前段时间有个政协下属计划中心要配置家具,陈豪那工厂在东山脚下,那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更主要的吃的喝的玩的也不少,正好带海哥去耍一耍。前段时间出差辛苦,得放松一下!

“什么时候到?我们己到了餐厅!”阿峰问。

“快了快了,过东湖了!”卡尔说。碧波浩淼的东湖像一面大镜子,映照着蓝天。白鹤展翅,时翔时停。自由似乎总在那些瞬间,让人忘神,又倏忽而去。卡尔这几年来接触的事纷纭复杂,他的心情就像这湖水。

他俩走进餐厅,已经开始上菜了。阿峰旁边坐了个大胖子,白色的圈椅似乎融进了他的身体。“这是老罗,原本做设计,”陈豪介绍说,“来来来,开吃开吃!”这地方的客家菜很对卡尔胃口,又咸又香,冰啤酒刺激着食道。这两年卡尔长胖了,阿峰更胖,滚粗的脖子像只小蜜蜂。

“洪浪公司的货差不多一个星期吧——这个新款屏风时间要长一些!”陈豪说。卡尔对了数量清单,确保不出错。

“自从股票亏了之后,就一直不想做事,”那个胖子原来炒股票,这话他总对陌生人说,似乎显示了自己金融界人士的身份,而不仅仅是个设计师。胖子脸上的肉挤着小小的嘴巴,卡尔只看见嘴巴动来动去。“没心思,什么都不想干!”老罗说。那意思好像他做别的,就像有好大成绩似的。

“还没出来?有几年了!”

“别的都出来了,就我的出不来——出来就亏光了。”想必是那个中石油吧,卡尔想,他对股票不感兴趣,几年前做过期货经纪人,那时候都是手绘K线图,唉,那些事情多假呀,内幕交易,假信息,你永远比别人慢半拍——连交易屏都慢几秒!这是个奇葩的市场,就像他看清的很多事,本质都是欺骗。听到这些他话都不想说,但这人是显然废了,他大概了解他以前是威健家具公司的设计师,那是家引领行业的大公司。

他们吃完了,走出来,陈豪说去松松骨。

“传说中在发廊发名片的是你吧?”卡尔说,胖子咧开嘴笑起来。

“那时候没事到公司对面洗头,熟了就打欠条——给个名片,那时名片都少,过段时间发廊老板就找上来了……”

“公司同事一脸惊讶,‘我没洗头啊!’”胖子嘻嘻笑着,脸上好像有苍蝇似的。

“这家伙总拿别人名片!”阿峰说。卡尔想到魏奇也喜欢给姑娘们留名片,但他从不留别人名片,这真是卑鄙,有的人却以此为乐。

“那时候住巴登街,小妹们全是搞传销的——有时你趴在她身上忙得很,她还在跟你讲安利,要发展你当下线!”胖子是个话痨,久不上班的人大概憋得慌。卡尔想到那个老吴,还有那个老乡钟国,加上这胖子都是那个大平原上的人——都是无所畏惧夸夸其谈,所有事情似乎都看穿啦,像个哲人似的。

他们走到那个按摩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粗体广告字“438”,他闹不清是啥意思,又不太好意思问。陈豪说,这个是香港人好玩的意思——难道这个也能做店名?他知道三八是个骂人的口语呢。

他们鱼贯而入,里面倒是很大,房间有些简陋,有个健康结实的女孩走进来。吃饭时卡尔喝了两瓶啤酒,脸微微有些热,有些乏力。这里是水库新村,姑娘们也跟市区不一样。

“以前是在工厂吧?”

“是呀!”那女孩像个邻家女孩,脑瓜子简单直白。“才做一个月……”

那手按在身上也感觉像流水线吧,卡尔想,他忽然想撩撩这傻丫头……

“我们把衣服都脱了好不好……”这么说卡尔竟然是坦然的感觉——也许有那么点想法吧!那姑娘想了一下,“我不知道怎么弄……”然后,那姑娘把衣服都脱了——就像安格尔画中的提水女孩一样站在那里,姑娘微胖,丰盈洁净,像一朵莲花亭亭玉立,先是很自然的站在那里,大概看卡尔毫无反应迟疑了一下又躺在卡尔身边。

卡尔身上的那些想法像水流似的褪得干干净净——只有脑子里似乎在强迫自己,得有点作为……但这似乎是由不得的意志,他甚至有种歉疚的感觉,有些懊恼。姑娘还光光地躺在那,他用被单给她盖上,脑子想调动起来,也许等会有感觉吧……过了一会,他叫那姑娘穿上衣服,那姑娘很听话,有点茫然,是不是失落呢!

好像什么东西没了,又好像很完整……这似乎是个不真实的世界,不真实的个体,不真实的卡尔——

“花朵盛开时,花蕊消逝了,我们可能说花朵是花蕊的否定;当果实结出时,花朵又可能被解释为植物的一种虚假形式——”卡尔想起黑格尔的话,是的,事物包括自身的运动其实就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只要是美的,不管过程如何,都是本能的和谐的……在生命周期的不同时段都有不同的呈现,像花朵与果实之不同一样——卡尔想起特区经历的那些人与事:福男、何生、阿郑、阿七……众生真实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晚上,陈豪说要陪兄弟们“好好喝一喝”,喝完还要好好“耍一耍”,盛情难却,几个人都差不多喝醉了,只有阿峰不喝酒,还保持清醒。几个人坐在陈豪的皇冠车里,沿着山路弯来弯去,卡尔看着远方黑黑的山影,村子里的点点灯火,世界似乎就是这么多这么大,一种快意似欲喷发而出,下午的遗憾似已遥远——像远处的山峰那般模糊而又陌生。

车子终于停下来,卡尔走进房间,陈豪正在轻车熟路的安排。房间昏暗,周围是浓浓的恣意的孤寂,世界如此安静,只因浓缩于一宇,有窈窕的女人走进来,展示美对力量的否定,“真理是一个圆,是一条咬着自己尾巴的蛇”,世界原本的力量如此疯狂,大地震慑,然又威力无边,凡人身后站立的是希腊诸神,卡尔愿意在自我的冲创意志中忘却,一切都交给野蛮原始的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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