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的腥风还裹着骨珠呜咽，苏妄的耳中却先炸响了陆清岚的急喊。
"苏师兄！"那道清脆的女声穿透演武场的灵力波动，混着阵盘嗡鸣撞进他耳膜。
陆清岚跑得发尾散乱，采药篓斜挂在腰间，几株灵草沾着泥星子甩在他鞋尖，"任务殿要乱套了！
赵小毛拿《黄帝内经》当防具说明书，说什么'任督二脉是耐久条'！"
苏妄的指尖还搭在幻灵阵图的纹路间，阵盘的幽蓝光芒映得他眼底发亮。
他望着山门外那串暗红遁光——顾青松已经带着执法堂的人迎了上去，月白修士的骨珠在风里晃出暗红虚影——又低头看陆清岚涨红的脸。
这小丫头平时采药时连虫鸣都要轻手轻脚，此刻却急得指尖发颤，攥着他的衣袖直晃："真的，他们把《五行诀要》当技能加点书，李二狗还拆了《青云剑典》，说要给飞剑配'扩容弹夹'！"
"成，我去看看。"苏妄拍掉她手上的泥，转身时顺手把阵盘塞进怀里。
演武场的风卷着他的外门弟子服猎猎作响，他想起今早路过藏经阁时，宋墨白抱着一摞典籍往网吧跑的模样——那小子总说"游戏里背书记得快"，难不成真让他捣鼓出什么名堂了？
任务殿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时，苏妄差点笑出声。
不大的厅堂里，七八个练气期小弟子正围在木桌前。
赵小毛把《黄帝内经》摊开在膝盖上，手指戳着"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那行字，一本正经对旁边人说："你看，这说的就是人物属性里的'生命上限'，咱们昨天打决赛圈时，我就是靠冲督脉硬抗了三颗雷！"
李二狗更离谱，正用匕首把《青云剑典》的皮页裁成细条，嘴里念叨着："剑典里说'剑身需淬三重灵火'，这不明摆着是'武器强化'？
我给飞剑装个'火焰弹'配件，保证比手雷炸得狠！"他抬头看见苏妄，眼睛一亮："师兄来得正好！
你说这剑典第三页，是不是对应'弹夹扩容'？"
"胡闹！"
一声暴喝震得梁上落灰。
林道然掀开门帘冲进来，青灰色道袍下摆沾着藏经阁的旧书灰，他手指抖得像抽风的灵蝶，直戳苏妄的鼻尖："苏妄！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千年典籍成了戏耍的玩具，我青云宗传承被你糟践成什么样子？"
唐无影跟在他身后，抱着一本《六壬算经》施施然站定，嘴角勾着冷笑："吃鸡悟道？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昨日我见外门弟子讨论'天命圈'，竟有人说那是'灵气潮汐规律'——照这歪理，我等修《紫霞诀》岂不是该去学'跑毒'？"
苏妄没接话。
他弯腰捡起地上被撕开的《五行诀要》，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李二狗的炭笔批注："金克木=破甲效果，木生火=持续灼烧"。
旁边赵小毛的《黄帝内经》里夹着张画满圈点的纸，赫然是网吧监控镜里"人物状态界面"的临摹——任督二脉的位置被标成了"血量条"，十二正经的走向跟"能量条"的脉络几乎重合。
"林师叔。"他直起身子，指尖敲了敲那本《五行诀要》，"您说这些是糟践。
可您看——"他翻开书，露出夹在其中的半张游戏攻略，"小毛他们背《黄帝内经》背了三个月没记住的穴位，现在能对着状态界面说个门儿清；二狗拆剑典的时候，把'三重灵火'的火候要求问了我八遍，比他上回学御剑术认真十倍。"
林道然的脸涨成猪肝色："歪门邪道！
典籍是要焚香静读、心领神会的，岂能当市井戏本儿——"
"那您说，为什么他们从前读不进去？"苏妄打断他，声音突然轻了，"您当藏经阁主事十年，外门弟子能完整背下《五行诀要》的有几个？
上个月您考校，赵小毛连'木主生长'都答成'木主烧火'。
现在呢？"他指了指赵小毛怀里的书，"他刚才说'木生火是持续灼烧'，虽然说法俚了点，但'木生火'的生克关系，他倒是记死了。"
唐无影的冷笑僵在脸上。
他扫过周围弟子发亮的眼睛——李二狗还在拿剑典纸页比量飞剑，赵小毛攥着《黄帝内经》的手紧了又松，像是怕被人抢了去。
这些往日里在藏经阁打盹、背两句就喊头疼的小子，此刻眼里竟烧着他从未见过的光。
"荒谬！"林道然甩袖，却没再喊得那么响，"待我禀明大长老，定要封了那什么网吧——"
"师叔且慢。"
一道略带气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宋墨白抱着半摞典籍挤进来，额角还沾着网吧木梁上的灰。
他推了推歪掉的竹制发簪，把怀里的《五行诀要》翻开递到林道然面前："您看，我昨晚在游戏里背完《五行诀要》后......"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意识到什么，耳尖泛红地缩了缩脖子。
苏妄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笑了。
山门外传来顾青松的怒喝，混着暗红骨珠的呜咽撞进任务殿。
他摸了摸怀里的幻灵阵盘，感受到阵图下那丝若有若无的共鸣——像极了昨晚网吧里，弟子们喊着"四排冲圈"时，天地灵气突然翻涌的震颤。
"林师叔。"他望着宋墨白发亮的眼睛，又扫过周围小弟子攥紧典籍的手，"您说这是毁传承。
可我觉得......"他勾了勾嘴角，"或许咱们的传承，该换种活法了。"
宋墨白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却还是硬着头皮把怀里的《五行诀要》往林道然跟前送了送。
竹簪歪在鬓角，发尾沾着网吧木梁上的灰，活像只炸毛的雀儿："昨儿...昨儿我在九霄网吧连打三场'资源岛'，每场都背三页《五行诀要》。"他指尖戳着书页里夹的草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金行对应剑修，木行对应植灵，水行回蓝快"之类的批注，"今早我试了试木行聚灵诀，灵气在丹田转的圈数比往常多了两重。"
"真的！"赵小毛突然蹦起来，怀里的《黄帝内经》"啪"地砸在桌上，"我前天用'任督二脉当血量条'的法子，练气时竟摸到了突破练气三重的门槛！"李二狗跟着举起半卷被裁成细条的《青冥剑典》，剑条在指缝间颤出清响："我按'武器强化'那套改了飞剑温养手法，刚才试了试，剑气比从前锋利三成！"
任务殿里炸开一片嗡嗡的附和声。
几个外门小弟子挤到宋墨白身后，把各自夹着游戏攻略的典籍举得老高。
唐无影的冷笑僵在嘴角，目光扫过那些发亮的眼睛——这些往日里在藏经阁打盹的小子，此刻脖颈绷得像待发的箭，连衣角都沾着网吧特有的灵力焦糊味。
林道然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他一把夺过宋墨白的《五行诀要》，泛黄的纸页在他掌心簌簌作响。
当看到草纸上"木生火=持续灼烧"的批注时，他突然呛出一声咳嗽："歪理！
巧合！"可眼角余光瞥见赵小毛涨红的脸，又想起上个月这小子考校时把"木主生长"答成"木主烧火"的模样，喉头的话突然哽住了。
苏妄望着人群里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幻灵阵盘，能清晰感觉到阵图纹路下那丝若有若无的震颤——像极了昨晚网吧里，弟子们喊着"四排冲圈"时，天地灵气突然翻涌的共鸣。
他往前一步，挡住林道然攥紧的书页："师叔，不如我们办一场'正本清源'讲座？"
"嗯？"顾灵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月白内门弟子服沾着几星草屑，发间的青玉簪子正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晃，"让大家明白游戏只是工具，典籍才是根本。"她转着手里的玉扳指，眼尾弯成月牙，"我还可以设计任务引导玩家学习基础理论，比如'寻找五行灵根'副本，把《五行诀要》的生克关系编成线索。"
林道然的青灰道袍被夜风吹得鼓起来。
他盯着苏妄眼里的光，又扫过周围弟子攥紧典籍的手，突然冷笑一声："好啊。
若你输了——"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就关闭网吧，恢复旧制。"
夜色漫上青冥宗的飞檐时，九霄网吧的竹帘被风卷起一角。
苏妄蹲在地上画阵图，幻灵阵盘在他掌心流转着幽蓝光芒；顾灵鸢坐在柜台后，把《青云剑典》《黄帝内经》摊了满满一桌，正用朱笔在"三重灵火"那页画圈："这里可以设计成'武器锻造'任务，玩家得先背会火候要求才能淬火。"
"再在'天命圈'地图里埋点典籍线索。"苏妄用炭笔在阵图边缘添了几簇火苗，"比如圈中心的老槐树，对应《五行诀要》里'木生火'的聚灵点。"他抬头时正撞进顾灵鸢发亮的眼睛，后者指尖点着《黄帝内经》的"任督二脉"图："还能把'血量条'改成'经脉图'，玩家被攻击时，得调动对应经脉的灵气防御——这样他们自然就记住穴位了。"
烛火突然晃了晃。
顾灵鸢的玉扳指磕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
苏妄望着她发间跳动的光影，忽然觉得怀里的阵盘烫得厉害——那丝若有若无的共鸣，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清晰的震颤，像有什么远古的心跳，正顺着阵图纹路，一下一下叩击他的掌心。
与此同时，藏经阁的漏夜灯还亮着。
林道然抱着《青云剑典》坐在书堆里，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影。
他翻到"剑冢藏锋"那章，指尖突然顿住——"北倚玄铁峰，南接灵木涧，中有寒潭聚阴"的描述，竟与九霄网吧里那个"决赛圈"地图的地形分毫不差！
他猛地站起来，道袍扫落了半摞典籍。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他发白的鬓角上。
远处传来九霄网吧的喧闹声，混着弟子们喊"冲毒圈背《五行诀要》"的欢呼。
林道然望着书页上的地图，又望向窗外那片被幻灵阵笼罩的演武场，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夜风卷着新露吹进藏经阁，翻起《青冥剑典》的书页。
某张泛黄的纸页上，隐约可见半幅残缺的阵图——与苏妄怀里的幻灵阵盘，竟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