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九霄网吧的青瓦顶还凝着层白霜。
苏妄蹲在后台木梯上，指尖抵着阵图边缘的暗纹，听着演武场方向传来的脚步声，喉结动了动——比他预估的早了半刻钟。
"师兄，胡叔说灵气仪的火候调好了。"顾灵鸢从暗门钻进来，发间沾着片枫叶，"外门那帮小子打坐的架势像模像样，连李二牛都把鼻涕吸溜回去了。"她晃了晃腰间的玉哨，"要是王清音敢硬闯，我就吹这个——你教的'紧急集合'哨声，保证能把杂役坊的老吴头都招来。"
苏妄扯了扯她发梢的枫叶，目光却落在阵图上跳动的红点上。
阿桃的灵气波动昨晚绕着执法堂转了三圈，此刻正和王清音的气机叠在一起，像团纠缠的乱麻。"灵儿，等会儿你记着..."他话未说完，演武场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执法堂的玄铁令牌砸在青石板上。
"苏妄！"王清音的声音像淬了冰，"开了门！"
苏妄的手指在阵图上一按，演武场中央的灵气波动仪应声嗡鸣。
透过暗格的小孔，他看见王清音带着三个执法弟子跨过门槛，玄色法衣下摆沾着露水，腰间的"执"字令牌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那三个弟子手里还提着捆仙索，最年轻的那个指尖凝着雷火，显然做好了硬闯的准备。
"王执事这是要拆我山门？"顾灵鸢从演武场侧边跳出来，叉着腰挡在众人面前，发尾的银铃叮当作响，"苏师兄在里头闭关冲练气八层呢！
前儿个他说感觉要破境，特意让我们在演武场布了聚灵阵——您要是现在闯进去，他走火入魔了算谁的？"
王清音的脚步顿住。
她望着演武场中央那圈盘坐的外门弟子，他们闭着眼，胸口随着灵气波动仪的节奏起伏，连最坐不住的张狗剩都咬着牙绷直了背。
再看演武场四角飘着的聚灵幡，幡面纹路与宗门制式分毫不差——是苏妄前月帮长老们修补过的那批。
"顾师妹莫要危言耸听。"王清音伸手去推她，却被顾灵鸢灵活地闪到一旁，"我等奉大长老令，查探幻灵阵迁移之事。
苏妄私改演武场阵法，本就犯了门规......"
"那您查啊！"顾灵鸢突然提高声音，手指戳向演武场角落的测灵石，"您看这测灵石的光，是练气七层冲八层的火候吧？
苏师兄为了不影响大家，特意选在废弃演武场闭关，多贴心啊！"她歪头看向王清音，"还是说，执事觉得我们外门弟子的命，比不过那劳什子的阵图？"
演武场的外门弟子们原本还绷着，这会儿全抬头看向王清音。
李二牛第一个嘟囔："我上个月才在这演武场被赵师兄打吐过，要不是苏师兄说能借灵气冲关，谁乐意大冷天坐这儿当活靶子？"张狗剩跟着附和："就是！
我娘寄的桂花糕都没吃，就等着给苏师兄道喜呢！"
王清音的指尖在袖中掐紧。
她能感觉到演武场的灵气确实在有序流转，测灵石的青光也符合冲关征兆——可直觉告诉她，这一切太完美了，完美得像精心编排的戏码。
她眯眼看向演武场最深处的包厢，那扇紧闭的木门后，是否真藏着苏妄？
"苏妄！"她突然拔高声音，"你若真在闭关，便应我一声！"
后台的苏妄攥紧了阵图。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在牛皮鼓上。
楚清瑶昨晚的话在耳边盘旋："我必须保住我娘。"而阿桃的灵气波动，此刻正贴在王清音脚边——那是楚清瑶最信任的小师妹，连她都被策反了？
"咳......"他猛地呛咳两声，踉跄着从包厢门后探出半张脸。
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沁着冷汗，连道袍都歪了半边，"王执事......"他扶着门框，声音发虚，"我正压着冲关的灵气，您这一喊......"他突然捂住心口，嘴角溢出一丝血沫。
顾灵鸢立刻扑过去扶住他："师兄！
我就说不让他们闹！"她转头怒视王清音，"您看！
您看！
都吐血了！"
王清音的瞳孔骤缩。
她看见苏妄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框，那是走火入魔前强行压制的征兆。
再看测灵石，原本稳定的青光突然泛起涟漪——正是冲关被打断的迹象。
"退下。"她突然挥手，那三个执法弟子立刻收了法器。
她盯着苏妄泛青的唇色，声音软了几分："苏师弟好好养着，等你出关了，再到执法堂说明情况。"
苏妄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知道王清音在等什么——等他露出破绽。
可他更清楚，自己此刻的虚弱不是装的——为了模拟冲关，他昨夜在后台连催了七道聚灵符，灵气早耗得七七八八。
"谢王执事体谅。"他勉强扯出个笑，在顾灵鸢的搀扶下退回包厢。
门帘落下的瞬间，他倚着墙滑坐在地，指尖掐入掌心——疼，才能让他记住，此刻的狼狈都是为了钓更大的鱼。
演武场的人散得差不多时，楚清瑶端着药碗进来了。
她的袖口沾着晨露，淡青丝带从腕间垂落，正是她母亲缝的平安符。"师兄，喝药。"她把碗递过来，目光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您不该硬撑的。"
苏妄接过药碗，指尖触到她发凉的手背。"清瑶，"他盯着她眼尾未褪的青黑，"你昨晚没睡？"
楚清瑶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窗外飞过的麻雀，轻声道："我娘又咳血了。"她顿了顿，"大长老的药童说，需要三株百年朱果才能稳住。"
苏妄的呼吸一滞。
百年朱果是筑基期修士才用的灵草，整个青冥宗的药园里也不过五株。"你......"他刚开口，演武场突然传来脚步声。
王清音站在门口，玄色法衣被风掀起一角，"楚师妹，借一步说话。"
楚清瑶看了苏妄一眼，跟着王清音走到演武场角落。
晨雾散了些，能看见王清音的嘴动了动，却听不清说什么。
只看见楚清瑶垂着头，手指绞着袖口，最后轻声说了句什么，王清音的脸色变了变，转身时腰间的玉简突然亮起红光。
"师兄。"顾灵鸢从暗门钻出来，手里捏着块玉简，"后台登录记录有问题。"她把玉简递过去，"有人用伪造的暗语试了三次隐藏模式，时间是在楚清瑶离开后半个时辰。"
苏妄的指尖在玉简上一按，屏幕里跳出三条失败记录："天命圈里种桃树"、"手雷炸穿聚灵阵"、"四倍镜看藏经阁"——都是他和顾灵鸢私下编的玩笑暗语，除了他们俩，只有楚清瑶知道。
他望着演武场角落的楚清瑶，她正低头整理药碗，淡青丝带在风里晃了晃。
晨光照在她脸上，照出睫毛下未干的湿意。
"灵儿，"他突然笑了，"准备一下，三日后搞场'高阶玩家直播'。
就说......"他望着窗外渐起的风，"就说要带大家打'幽冥地宫'的隐藏BOSS。"
顾灵鸢眼睛一亮："好主意！
到时候让胡叔把阵图投影到演武场，保证全宗弟子都来围观！"她忽然凑近他耳边，"不过师兄，那登录记录......"
"不急。"苏妄望着楚清瑶的背影，把玉简收进袖中，"鱼要咬钩了，总得让它先尝点甜头。"
演武场的测灵石还泛着青光，像颗未熄灭的星子。
远处传来杂役坊的晨钟，敲得人心头一跳。
苏妄摸了摸袖中那块青灰色石屑，石屑上的纹路与幻灵阵图重叠的画面，又在眼前晃了晃——那半幅战阵图，或许很快就能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