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符盘这日转得比往日更急。
魏三狗攥着积分玉简蹲在槐树下啃馒头，嘴角沾着菜渣子还在念叨：“妄哥，我这都三连冠了，昨儿换的聚灵散比外门发的强三倍！”他掰着油乎乎的手指头数，“李麻子换了套《御雷手》，陈师姐换了张破甲符——”
“魏三狗！”
一声冷喝惊得他手里的馒头砸在脚面。
穿月白内门弟子服的青年顺着青石台阶走下来，腰间玉牌刻着“玄”字，正是内门大长老座下的张昊。
他扫了眼魏三狗胸前的杂役弟子令牌，唇角勾起嫌恶：“靠玩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换资源，当宗门库房是你家开的？”
魏三狗喉头动了动，后脊梁蹭着树干往苏妄身后缩：“张...张师兄，我这积分都是打空投、跑圈挣的...”
“跑圈？”张昊嗤笑一声，袖中翻出枚淬着寒芒的青锋剑，“明儿巳时，切磋台见。你若能用这‘跑圈’的本事接我三招，我便当众给你赔罪。若是接不住——”他目光扫过苏妄，“就把那什么网吧关了，省得污了青冥宗的风气。”
演武场突然静得能听见符盘转动的嗡鸣。
苏妄倚着符盘，拇指摩挲着腰间那串铜钥匙——这是他从市井带来的旧物，每次要做决定时总爱摸一摸。
他看着张昊泛红的耳尖（那是动了真怒的征兆），又瞥见魏三狗攥成团的袖口（指尖都泛白了），忽然笑出声：“三狗，去应了。”
“妄哥？”魏三狗猛地抬头，眼底浮起慌色。
苏妄弯腰捡起他脚边的馒头，拍了拍灰塞回他手里：“你这三天跟我学的‘四排战术’、‘雷区封路’，不就是为了今天？”他从怀里摸出张泛着青雾的符箓，“明儿开打前，把这烟雾弹符捏在掌心。等他出第一剑，你就往东南方跑——记得绕着石墩子转，像咱们跑天命圈那样。”
魏三狗盯着符箓上流转的纹路，喉结动了动：“可...可张师兄是练气八层，我才练气五层...”
“他练的是《青冥剑诀》，起手式剑指天枢，剑气走的是离火位。”苏妄指节敲了敲符盘，“你跑的方位，正好是他剑势最弱的坎水位。”他凑近魏三狗耳边，声音放轻，“你当那些夜里研究的灵脉走向是白学的？”
第二日巳时，切磋台被围得水泄不通。
张昊站在台中央，青锋剑嗡鸣出鞘，剑尖挑着魏三狗的杂役令牌：“杂役也配站在这里？”
魏三狗攥着烟雾弹符的手沁出冷汗。
他望着台下苏妄冲他比的“三”的手势，突然想起昨夜苏妄蹲在符盘前教他的话：“游戏里最要紧的不是修为，是脑子。”
“第一招！”张昊断喝，剑指划出半弧，一道青芒如电射来。
魏三狗猛捏符箓。
青雾腾起的刹那，他想起苏妄说的“东南方”，发足往台边的石墩子跑。
石墩子是百年前演武留下的，表面坑洼不平——正合苏妄说的“利用地形卡视角”。
他绕着石墩子转圈，听着身后剑气劈在石面上的爆响，心跳反而稳了。
“藏头露尾！”张昊的声音带着怒，第二剑拔高，要封他的退路。
魏三狗突然停步，弯腰从石缝里摸出块碎石——这是苏妄昨夜让他提前藏的“投掷物”。
他学着游戏里“手雷”的抛物线，扬手砸向张昊面门。
张昊慌忙抬剑格挡，剑气偏了三寸。
“第三招！”他咬着牙，剑势骤然变猛，青芒凝成实质的剑影。
魏三狗却在此时刹住脚步，背贴石墩，望着头顶的日头——苏妄说过，正午的阳光会让对手看不清阴影里的动作。
他借着石墩的影子矮身，竟从张昊的剑影下滚了过去，指尖精准点在对方后颈的大椎穴上。
“我...我接住三招了？”魏三狗喘着粗气站起来，手还在抖。
张昊僵在原地，剑“当啷”落地。
他后颈火辣辣的，这才惊觉方才那三剑看似凌厉，竟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
台下水爆似的喝喊声炸起来：“三狗哥牛啊！”“这跑位比我跑圈还利索！”
苏妄站在人群最前面，望着魏三狗发红的耳尖，摸出怀里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这半个月的兑换记录：“魏三狗：聚灵散×3；林小虎：《御雷手》残卷；陈师姐：破甲符...”他抬头时，正撞见张昊阴鸷的目光。
“好个九霄网吧。”张昊弯腰捡起剑，袖中传音符突然亮起红光，“我这就去执法堂，把你们这些歪门邪道——”
“张师兄。”苏妄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静了静。
他晃了晃手里的账本，“您要是想去执法堂，不如先看看这个。所有兑换的资源，都是弟子用积分从‘灵气充值’里换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符盘，“那符盘连的是演武场底下的上古灵脉，每分灵气都有记录。”
张昊的传音符在掌心烫得发疼，终究没敢接话。
他甩了甩袖子下台，人群自动给他让出条路。
日头偏西时，苏妄蹲在符盘前核对今日积分。
魏三狗抱着个新得的储物袋凑过来，袋口露出半块聚灵散：“妄哥，张师兄方才让人传话，说他错了...”
“错的不是他。”苏妄望着演武场门口那道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是个穿玄色执法服的老者，腰间挂着刻有“刑”字的令牌。
他摸出怀里的铜钥匙转了两圈，嘴角勾出笑，“是有人要来了。”
符盘的金光映着老者腰间的令牌，“陈云山”三个小字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陈云山的玄色执法服在暮色里翻卷出冷硬的弧度，腰间"刑"字令牌擦着青石台阶，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他驻足演武场中央时，符盘的金光恰好漫过他眼角的皱纹——那是百年执法生涯刻下的霜刃。
"苏妄。"他声如沉钟，目光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魏三狗，最后钉在靠符盘而立的青年身上，"有人举报你私设赌场，用歪门邪道哄骗弟子，挪用宗门资源。"
苏妄拇指还摩挲着铜钥匙，听见"赌场"二字倒笑出了声："长老明鉴，这哪是赌场？"他屈指敲了敲符盘，金纹流转间浮起半透明的光屏，"这是用上古幻灵阵改的修炼幻境。
弟子们在里面拼的是灵识、反应、对天地灵气的掌控——和练剑演阵有何不同？"
陈云山眉峰一挑："那账本上的筑基丹、聚灵散怎么说？
低阶弟子凭什么能换高阶资源？"
"长老请看。"苏妄抽出怀里的账本，摊开在符盘上。
纸页间夹着丹房的火漆印，每笔兑换记录旁都盖着"青云丹房"的朱印，"这些丹药是弟子与丹房做的交易。"他指向符盘下方的灵脉接口，"幻灵阵引动的灵气比普通修炼快三倍，丹房用这些灵气炼丹，成丹率能涨两成。
他们出丹药，我们出灵气，两不吃亏。"
人群里传来丹房杂役的小声附和："真的！
王师叔前日还说，用网吧的灵气炼培元丹，十炉能成八炉！"
陈云山的目光在账本和符盘间来回梭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令牌。
他活了两百岁，头回见这种把修炼和交易搅在一起的买卖，可账册上的火漆印货真价实，符盘的灵脉流动也没有半分紊乱——这让他压着的火气消了三分。
"演示一遍兑换过程。"他突然开口。
苏妄眼睛一亮，冲魏三狗使了个眼色。
魏三狗立刻把储物袋里的筑基丹掏出来，举得老高："长老，我这颗丹就是刚用积分换的！"他跑到符盘前，指尖按在光屏上，念出自己的名字。
符盘嗡鸣着弹出一行小字："魏三狗，练气五层，当前积分：三千二百。"
"选筑基丹。"苏妄提示。
光屏上跳出"确认兑换"的选项，魏三狗刚点下去，符盘底部的玉匣"咔"地弹开，一枚裹着金纹的丹药"咚"地落进他掌心。
陈云山上前两步，捏起丹药嗅了嗅——是丹房特有的龙涎香，没错。
"这积分从哪来？"他追问。
"幻境里杀怪、捡装备、跑圈都能挣。"苏妄指了指幻境入口的阵法光门，"每个动作都要调动灵气，杀怪要控剑，跑圈要感应灵脉走向，和实战修炼有什么区别？"
陈云山的脸色终于松了些，刚要开口，演武场入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墨攥着一卷账册撞开人群，额角的汗珠子摔在青石板上："长老！
苏妄私设黑市的证据找到了！"
他"哗啦"抖开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筑基丹×10换下品灵石五十""破甲符×5换灵草三株"——全是苏妄账本上没有的条目。
"这是我在他储物袋里翻到的！"周墨喘着粗气，手指几乎戳到苏妄脸上，"他表面用积分换丹药，私下里却拿宗门资源和弟子换灵石灵草！"
陈云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最恨的就是私相授受、中饱私囊，当下反手抽出腰间的执法剑："苏妄，你可知私设黑市是何罪？"
人群瞬间炸了。
魏三狗急得直跺脚："周执事，你别血口喷人！
妄哥的储物袋从来没锁过，谁都能碰——"
"够了！"陈云山断喝一声，执法剑指向符盘，"封了这幻境，所有兑换暂停！
待我查清楚——"
"长老。"苏妄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他望着陈云山发抖的剑尖，嘴角反而勾出笑，"您确定要封掉这座能让人快速突破瓶颈的地方吗？"
话音刚落，幻境光门里"轰"地炸开一团蓝光。
那是灵气暴动的征兆！
所有人下意识转头，就见个穿杂役服的少年踉跄着撞出光门，周身灵气如沸，头顶竟浮起七重练气境的光轮——他突破了！
"李...李四？"魏三狗瞪圆了眼，"你不是卡在练气六层三个月了吗？"
李四扶着符盘直喘气，脸上还沾着幻境里的草屑："方才在幻境里追空投，被雷区逼得没法子，只能拼着命引动全身灵气跑。
跑着跑着...就突破了！"
陈云山的执法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李四头顶的光轮，又看向符盘上还在流转的金光，忽然觉得方才周墨的账册，似乎没那么可信了。
苏妄摸着铜钥匙，望着暮色里逐渐亮起的星子。
他知道，真正的好戏，才刚要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