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记石破天惊,宛若“天外飞仙”般的剑招,给小龙女带来的冲击是难以言喻的。
她静静地立在那里,如同一尊精美的玉雕。
唯有那双往日里清冷如深潭的凤目,此刻罕见地睁得浑圆,倒映着苏白略带一丝“茫然”与“庆幸”的脸庞。
方才那柄木剑剑尖距离她咽喉不过三寸。
那冰冷的、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剑意,似乎依旧萦绕未散,让她雪白细腻的肌肤上,还残留着一丝细密的寒栗。
那一剑的轨迹,那一剑的气势,那一剑中蕴含的决绝与玄奥,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快。
太快了。
精准。
也太精准了。
更重要的是,那一剑之中,分明流淌着她玉女素心剑法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是其精髓的极致升华。
可为何,会比她亲手所创的剑法,凌厉十倍,精妙十倍?
这已经超出了“天赋异禀”可以解释的范畴。
她有些艰难地启唇,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那一剑……你究竟是如何使出来的?”
苏白闻言,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如梦初醒”般的恍惚。
他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后怕。
“弟子……弟子也不清楚。”
“方才见师父剑招精妙,心中急切,胡思乱想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便下意识地递出了那一剑。”
“现在回想起来,弟子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多半是侥幸,纯属侥幸。”
他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将一切都归于了灵光一闪的偶然。
小龙女深深地凝视着他。
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要看穿苏白的内心。
然而,苏白的表情是那样的真挚,眼神是那样的坦诚,没有半分刻意隐瞒的痕迹。
她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这一剑绝非“侥幸”二字可以概括。
但苏白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再追问下去,似乎也无济于事。
或许,他真的是那种万年不遇的武学奇才,能在不经意间触碰到武学的至高境界。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对苏白的观感,又复杂了几分。
除了那份师徒之情,除了那份救命之恩,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罢了。”
她轻轻吐出两个字,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清冷。
“既然是你自己的机缘,那便是你的。”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启程,去襄阳。”
苏白恭敬应道:“是,师父。”
他心中的那块大石,也悄然落下。
【天工】天赋的秘密,暂时是保住了。
两人不再耽搁,简单收拾之后,便离开了这处留下诸多回忆的山谷,向着襄阳城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苏白将“尊师重道”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晨起,他会提前备好清水干粮。
行路时,他总是不动声色地走在略微靠外的位置,替小龙女挡去道旁的荆棘与尘土。
宿歇时,他会仔细检查周遭环境,确保安全。
小龙女不善言辞,平日里话语极少,但苏白这份细致入微的照料,她都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除了生活上的照顾,苏白更是时常在言谈间,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对郭靖郭大侠的无限崇敬,以及对襄阳战事的深切忧虑。
“师父,弟子听闻郭大侠夫妇仁义无双,为守襄阳,已耗尽心力。”
“蒙古鞑虏凶残成性,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若襄阳城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他说话之时,语气沉痛,眉宇间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忧国忧民之色。
这份“赤诚”,这份“大义”,让小龙女原本清冷的心湖,也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古墓派虽避世隐居,但并非不辨是非。
对于郭靖那等为国为民的盖世英雄,她心中同样怀有敬意。
这个新收的徒弟,不仅武学天赋惊世骇俗,品性心智似乎也远超常人。
她心中对苏白的认可,又加深了几分。
数日后,夕阳西下,霞光染红了天际。
两人风尘仆仆,行至一处名为“望月镇”的驿站。
小镇不大,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往来,透着几分安逸。
眼见天色已晚,苏白提议道:“师父,我们今夜便在此处投宿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如何?”
小龙女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驿站的门面不算气派,却也干净整洁。
两人刚一踏入驿站大堂,苏白便敏锐地感觉到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射过来。
他不动声色地循着目光望去。
只见大堂临窗的一角,围坐着七八名身穿藏青色道袍、背负长剑的年轻弟子。
那些道袍的袖口与衣摆处,皆用银线绣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太极图案。
他们个个气宇轩昂,太阳穴微微鼓起,呼吸绵长,显然都是内家修为不俗的好手。
为首的一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唇若涂丹。
一身剪裁合体的道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此刻,他正与身旁的同门师兄弟谈笑风生,嘴角挂着一丝温和儒雅的笑意,举手投足间,尽显名门大派弟子的翩翩风度与贵气。
“是武当派的弟子。”
苏白心中了然。
这独特的太极图道袍,以及那为首青年身上隐隐透出的领袖气质,在江湖上极具辨识度。
而就在此时,那位为首的青年公子,似乎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
他随意地抬眼一瞥。
当他的目光,落在缓步走进来的小龙女身上时。
那温和的笑意,刹那间凝固在了他的嘴角。
他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神雷劈中,瞬间呆立当场。
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轻响,从指间滑落,摔在木质的桌面上,茶水四溅。
他却浑然不觉。
他眼中的温和与矜持,在这一刻被一种极致的惊艳与毫不掩饰的爱慕彻底取代。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彩,都凝聚在了那一道白衣胜雪、清冷绝尘的身影之上。
小龙女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容颜,那宛如月宫仙子般的清冷气质,对于任何一个身处凡尘俗世的男子而言,都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短暂的失神之后,那青年猛地回过神来。
他脸颊微红,有些慌乱地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冠。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狂跳,主动起身,快步迎了上来。
他走到小龙女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一揖到底,姿态谦逊有礼。
“武当宋青书,见过姑娘。”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丝令人如沐春风的磁性。
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名门大派精心培养出来的良好教养与风范。
“不知姑娘仙乡何处?如何称呼?”
宋青书!
苏白眉毛微不可察地一挑。
果然是他。
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的独子,江湖人称“玉面孟尝”,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中的翘楚。
也是原著中,那个因情之一字,一步踏错,步步皆错,最终落得悲剧收场的痴情种子。
小龙女不习惯与陌生人如此热切地搭话。
她只是清清冷冷地看了宋青书一眼,语气平淡无波。
“古墓派,龙姓。”
简单的五个字,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原来是古墓派的仙子当面!”
宋青书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非但没有因小龙女的冷淡而退缩,反而愈发热情起来。
“失敬失敬!”
“在下等人,亦是响应郭靖郭大侠的英雄令,不日便将启程,前往襄阳城参与抗击鞑虏之战。”
“能在此地与龙姑娘这等江湖奇女子偶遇,实乃青书三生有幸。”
他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从小龙女身上,瞥向了她身后侍立的苏白。
当他看到苏白那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布衣,以及那张只能算是清秀,却绝谈不上出众的容貌时。
他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轻视与不以为然。
“不知这位是……?”
他明知故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不等小龙女回答,苏白便主动上前一步,与小龙女错开半个身位,不卑不亢地说道。
“在下苏白,乃是家师新收的入门弟子。”
“哦?”
宋青书闻言,眉梢微微一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龙姑娘的弟子。”
他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浓了几分。
只是那笑意之中,却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矜持与自负。
他看向苏白的眼神里,那股名门大派核心嫡传弟子,面对寻常江湖武人时,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再也懒得去刻意掩饰。
在他看来,苏白这等样貌平平,气质普通的少年,能拜在如此绝世仙子门下,不过是走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狗屎运罢了。
此等人物,与自己这般出身名门,天赋卓绝的未来武林俊彦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青书便将这份优越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极尽殷勤,刻意忽略了苏白的存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小龙女身上。
他一会儿盛赞古墓派武学之精妙,一会儿又“不经意”地提及武当派的博大精深。
“龙姑娘,我武当派的太极拳剑,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与贵派武学似乎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家父宋远桥,忝为武当七侠之首,时常教导青书,武学之道,存乎一心,天下武功,殊途同归。”
“对了,龙姑娘可知我武当梯云纵轻功的奥妙?那可是……”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从太极拳的拳理奥义,到梯云纵的身法精妙,再到他父亲宋远桥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
言语之间,充满了身为武当弟子的自豪与骄傲。
他试图用武当派那如雷贯耳的声威,以及自己身为掌门之子的尊贵身份,来建立一个高大、博学、不凡的形象。
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博取小龙女的青睐。
而他这番刻意的炫耀,也无形之中,将一旁沉默不语的苏白,反衬得愈发“渺小”与“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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