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翻涌如沸，楚离的身影没入其中不过片刻，便见前方岩壁裂开一道缝隙，岩缝后飘出的血气比洞窟中更浓三分，像浸了血的棉絮糊在鼻端。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到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这是血晶矿脉特有的毒血，楚家密室里的血池，用的正是这种东西。
穿过岩门的瞬间，他脚步猛地一顿。
眼前哪是什么秘境深处？
分明是座被血雾浸透的森林。
扭曲的树干盘结如鬼爪，每根枝桠上都挂着半透明的皮囊，风干的皮肤紧贴骨骼，发须还保持着挣扎时的姿态。
最前排的“树挂”头颅突然转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是具被剥了血肉的人俑，连颅骨都被钉在枝桠上。
楚离摸出银针，挑破最近的一片枯叶。
圣典的金光在识海流转，解析结果如潮水涌来：“噬神草变异体，汁液含致幻毒素，吸入三息可混淆五感，十息可引发心魔幻境。”他垂眸盯着叶尖滴落的黑血，喉结动了动——楚家密室的血池边缘，他曾见过类似的藤蔓。
“咔嚓。”
极轻的脆响从身后传来，像枯枝被踩断的尾音。
楚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有回头，脚尖在地面轻点，整个人如狸猫般窜向左侧巨石，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岩壁，呼吸瞬间沉到腹腔。
指尖掐住衣下的银针袋，指节因用力泛白——这是他在颠沛十年间养成的本能：任何异响，先藏形。
“逆脉引血诀，启。”他在心底低喝。
识海深处的金色符文突然活过来，顺着之前白骨道人勾勒的轨迹游走。
后颈大椎穴传来灼烧般的热意，五感如被利刃划开混沌——原本模糊的血雾变得清晰，他甚至能数清十丈外树皮下的虫蛀痕迹；风声里裹着三缕不同的气息：左边那缕带着腐肉味，是血奴甲特有的尸气；右边那缕混着铁锈味，该是血奴乙的敏锐嗅觉；最中间那缕……他皱眉，那缕气息太淡，像将熄的残烛。
“三角围杀。”楚离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十年前父亲被围杀时，楚玄霄的手下用的就是这招——先散成三角锁死退路，再逐个绞杀。
他望着巨石投下的阴影，突然笑了，笑得极轻，“倒是忠心，连招式都照搬。”
他从怀中摸出个青瓷小瓶，瓶口的封泥刚被挑开，便有若有若无的甜香散入风中。
这是他用三年时间调配的“迷神散”，主材料是噬神草的根须，能放大目标最敏感的感官——比如血奴乙的嗅觉。
果然，右侧的血雾突然翻涌。
一道青灰色身影撞开树枝冲来，面容肿胀如烂桃，正是血奴乙。
他的鼻子几乎贴在地面，喉间发出嗬嗬声，像猎犬般循着甜香打转。
楚离藏在巨石后的手指微动，三枚银针已扣在掌心——听会穴，耳后凹陷处，刺中可扰乱听觉神经。
“过来。”他在心底低语。
血奴乙的脚步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珠转向巨石方向。
楚离甚至能看见他鼻腔里翻涌的血泡——这怪物的嗅觉太敏锐了，连迷神散的余韵都能捕捉。
他没有犹豫，屈指弹出银针。
“噗！”
银针精准刺入听会穴，血奴乙的身体猛地一震，双手抱住头颅发出惨叫。
他转身时撞断了三根树枝，却在原地转起了圈，最后一脚踩空，跌进了楚离早看好的深坑。
坑底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这陷阱是他刚进森林时便布下的，坑底插满了噬神草的尖刺，足够让血奴乙挣扎半柱香。
“好手段。”
沙哑的男声突然在左侧响起。
楚离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望着左侧血雾中逼近的身影——血奴甲，比血奴乙高两个头，双臂肌肉虬结如铁，胸口还挂着半片染血的护心镜，正是楚家外门弟子的制式装备。
十年前父亲被围杀时，带头的护卫队长，戴的就是这种护心镜。
“吼——！”
血奴甲挥起右拳，带起的风将楚离额前的碎发吹得倒竖。
他不退反进，侧身避开横扫的拳头，掌心按在血奴甲的胸口。
圣典的解析声在识海炸响：“目标武脉断裂，全靠邪功维持生机，膻中穴是弱点！”他借着力道翻身跃上树桠，低头时正看见血奴甲胸口的护心镜——镜面刻着“楚”字，边缘还带着缺口，像被利器劈过。
“你们……曾经也是宗门弟子吧？”楚离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血奴甲的动作突然一滞。
他仰起头，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清明，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像是要说话，又像是在哭。
但那丝清明转瞬即逝，他重新举起拳头砸向树干，震得整棵树都在摇晃。
“咔嚓——！”
树枝断裂的脆响中，楚离脚尖点着枝桠跃起，稳稳落在另一棵树上。
他望着血奴甲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残页——那里还藏着白骨道人的半块玉牌，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突然亮起一抹幽光。
那光不是血雾的红，也不是月光的白，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青，像极了楚家密室里，那些被封在血晶中的邪修双眼。
幽光移动得很慢，每走一步，血雾便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后方模模糊糊的影子——是个人，或者说，像个人。
楚离的手指扣紧了银针袋。
他望着那抹幽光，后颈的血脉纹路又开始灼烧，圣典的提示声急促响起：“警告！血脉共鸣强度持续攀升！建议立即撤离！”但他没有动，只是盯着那影子越来越近的脚步，眼底翻涌着与血雾同样浓烈的暗色。
血奴甲的怒吼还在耳边炸响，幽光却已近在十丈之外。
楚离看见那影子抬起手，指尖泛着与幽光同色的青芒，而在他看不见的树影里，第三缕若有若无的气息，正顺着风，悄悄缠上了他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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