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山摇的轰鸣中，楚离的玄铁剑在掌心沁出薄汗。
圣典在识海翻涌如潮，他望着头顶蛛网般蔓延的裂痕，耳尖突然捕捉到某种黏腻的嘶鸣——像是血液在石缝里爬行的声音。
岩浆！阿木的尖叫刺破震耳欲聋的石裂声。
众人偏头的瞬间，通红的岩浆从裂开的岩缝中喷涌而出，在地面蜿蜒成赤蛇，所过之处血晶碎渣滋滋融化，腾起刺鼻的焦臭。
楚离的瞳孔骤缩。
圣典的预警不再是若有若无的蜂鸣，而是直接在识海投射出一片猩红——三公里外，一股混杂着腐血与怨气的气息正以诡异的弧度逼近。
他反手攥住萧凛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皮肤下翻涌的乱流，那是战王体内被血阵余毒侵蚀的元丹在灼烧。
战王伤势未愈，无法全力战斗。黑羽卫不知何时挡在萧凛身侧，玄铁刀出鞘三寸，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这位以暗杀著称的亲卫，此刻眼底是近乎偏执的警惕——自萧凛在祭坛被血手真人暗袭后，他的刀就再没完全入过鞘。
萧凛却只是垂眸扫了眼被楚离攥住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胸腔里那团灼痛的火，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碎玻璃在肺叶间滚动。
但当他对上楚离紧抿的唇角时，喉间的腥甜突然淡了些——这个总把死不了挂在嘴边的少年，此刻眼底翻涌的不是慌乱，是猎手锁定猎物时的冷静。
楚哥......阿木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几乎要掐进楚离手背，我知道一条路！
血影林后面有个地缝，能通到秘境外围！
可......可那林子全是血手真人养的傀儡...
好。楚离应得极快，快到阿木愣住。
他松开萧凛的手，转身从腰间扯下药囊，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黑羽卫，护好战王。
阿木，带路。
药囊里的药材被倒在掌心，楚离的指尖在月光草、赤焰花、冰蚕粉间翻飞。
圣典自动推演着配比，他甚至能听见识海里那个苍老的声音在念诵：续命散，主止血，辅镇元，三息成丹。当最后一味星尘砂混进药粉时，他突然抬手扣住萧凛的下颌。
张嘴。
萧凛挑眉，却没有反抗。
药粉入口的瞬间，他瞳孔微颤——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当年北境军中毒雾时，随军医正熬了三天三夜才配出的救命散。
可此刻这药粉更清冽，像是把整座雪山的寒气都揉了进去，顺着喉咙直灌丹田，灼烧的元丹竟真的安分了些。
镇脉针。楚离的声音低了些，指尖捏着三寸长的银针，会有点疼。
萧凛还没来得及应声，银针已经刺入他胸口的气海穴。
剧痛如电，却在蔓延到四肢前被一股暖流截断。
他低头，看见银针尾部泛着淡青色光晕，正随着自己的心跳轻轻震颤——这是用圣典逆推过的针术，专门锁死乱窜的毒气。
撑三炷香。楚离退开半步，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花，足够我们穿过血影林。
血影林比阿木描述的更诡谲。
入林的瞬间，腐血的腥气便裹住了众人咽喉。
树干是暗红的，枝桠上垂着半凝固的血珠，每走一步，脚下的腐叶就发出噗叽的声响，像是踩碎了无数人的眼球。
阿木缩着脖子走在最前，每经过一棵歪脖子树都要打个寒颤——这里曾是血手真人的药园，他被奴役时，见过太多活物被挂在枝头，慢慢抽干血液。
小心！黑羽卫的刀突然划出半圆。
三具血影傀儡从两侧的树后窜出。
它们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能清晰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黑血，眼眶里的幽蓝火焰比血手真人更盛，咧开的嘴里，利齿上还挂着未干的肉末。
左边那具元丹在心脏位置！楚离的声音像淬了冰。
圣典在识海展开傀儡的经脉图，那些扭曲的血管里，有团暗紫色的东西正在跳动——那是被血手真人用邪术炼进去的怨魂，是傀儡的命门。
黑羽卫的刀光已经迎了上去。
他故意露出后背的破绽，诱得左边傀儡挥爪来抓，就在那爪尖要划破他玄铁甲的瞬间，他突然旋身，刀背重重磕在傀儡膝盖上。
现在！
楚离的银针破空而出。
他的手腕翻转如蝶，第一针直刺左边傀儡心口，第二针斜挑右边傀儡咽喉，第三针却虚晃，在中间那具傀儡面前三寸处炸开气劲——这是声东击西，为阿木争取躲到萧凛身后的时间。
左边傀儡的心脏位置噗地穿出血花。
幽蓝火焰瞬间暗了大半，它踉跄着撞向树干，暗红树皮被撞出个窟窿，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血茧。
中间那具傀儡被气劲震得偏了方向，黑羽卫趁机补上一刀，直接削断了它的脊椎。
最右边的那具却突然发出尖啸。
它的手指暴长三寸，带着腥风直取楚离咽喉。
萧凛的玄铁剑几乎同时出鞘，剑刃擦着楚离耳垂划过，在傀儡手腕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退！楚离拽住萧凛的胳膊往旁一滚。
两人刚避开，身后的树干就轰然倒塌，压碎了那具傀儡的下半身。
战王！黑羽卫扑过来要扶，却被萧凛摆手拦住。
战王捂着胸口半跪在地，额角的冷汗把发带都浸透了，但他的剑依然稳稳指着还在抽搐的傀儡：继续。
阿木的呼吸声几乎要刺穿耳膜。
他拽着楚离的衣角往前挪，每走一步都要回头看一眼，直到看见林子尽头透进的天光——那是秘境出口的方向。
快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雀跃，过了前面那棵歪脖子树就是地缝——
话音未落，整片林子突然安静下来。
腐叶不再发出声响，血珠不再滴落，连傀儡破碎的抽搐都停了。
楚离的后颈泛起凉意，圣典的预警已经变成刺痛——那是比之前更强大的气息，就悬在众人头顶。
抬头。萧凛的声音像碎冰。
众人抬头。
血影林的树冠被撕开个大洞，月光从裂痕中倾泻而下，照出那道悬浮的身影。
它比之前的傀儡更高大，全身笼罩在血雾里，能看见十六条手臂从背后伸展，每条手臂末端都是带倒刺的骨刃。
最诡异的是它的脸——那是半张人皮，另一半是森白的头骨，眼眶里的幽蓝火焰比之前的傀儡亮了十倍，正滴着血珠。
想走？它的声音像是十几个人同时开口，沙哑里带着孩童般的尖锐，把命留下吧。
楚离感觉怀里的药囊在发烫。
他摸出最后三根银针，指尖在针尾的纹路间轻轻一擦——这是用圣典逆推过七次的封魂针，专门对付邪修炼制的怨魂。
萧凛站到他身侧，玄铁剑上的血还没干：需要我做什么？
牵制它的手臂。楚离盯着那十六条骨刃，圣典在识海快速推演着破绽，我找它的命门。
黑羽卫绕到左侧，刀身泛起冷光：阿木，躲在石头后面。
阿木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
他的手指抠进石头缝隙里，指甲盖都裂了，却死死盯着楚离的背影——那个总说死不了的少年，此刻站在最前面，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寒芒，像一把刺向命运的刀。
血影傀儡的骨刃率先动了。
十六条黑影如毒蛇出洞，其中四条直取楚离，四条锁死萧凛，剩下八条则封住了所有退路。
楚离深吸一口气。
圣典的光芒在识海炸开，他看见傀儡体内那团最亮的幽蓝火焰——在它的后心，被十六条经脉死死护住。
黑羽卫！刺它第七条手臂！他暴喝一声，银针随声而出。
第一根针擦着骨刃飞过，第二根钉在傀儡左肋，第三根却突然转向，带着破风之势直刺后心！
血影傀儡的幽蓝火焰剧烈晃动。
它发出刺耳的尖叫，十六条手臂疯狂挥舞，却还是慢了半拍——
叮！
银针没入后心的瞬间，整座血影林都震颤起来。
傀儡的血雾开始消散，十六条手臂无力垂落，头骨上的人皮啪嗒掉在地上，露出下面一张扭曲的脸——竟是之前被血阵吞噬的楚家外门弟子！
走！楚离拽起阿木就跑。
萧凛和黑羽卫一左一右护在两侧，身后传来傀儡崩塌的轰鸣。
他们穿过歪脖子树，跃过横倒的树干，终于看见前方的地缝——缝隙里吹进的风带着山林的清新，混着露水和松针的味道，比血雾好闻了一万倍。
就在众人要冲进地缝的刹那，楚离突然顿住脚步。
他回头望向血影林的方向，圣典的预警虽已消散，但识海里还残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怨毒。
怎么了？萧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逐渐崩塌的林子。
楚离握紧手中的银针，指节泛白：血手真人，还没结束。
地缝外的山林在月光下泛着青黑。
阿木第一个钻出去，扑进草丛里干呕；黑羽卫紧随其后，刀依然出鞘；萧凛站在地缝口，伸手虚扶了把楚离——少年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了团烧不熄的火。
出去吧。楚离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哑，明天，该算账了。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
远处传来狼嚎，却盖不过地缝里传来的最后一声闷响——那是秘境彻底崩塌的声音，也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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