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铁锈味钻进破窗,楚离刚将玉简塞进袖袋,后颈突然泛起针扎般的刺痛。
他踉跄半步,手掌撑在草堆上,指缝里的干草发出细碎的断裂声——体内那道跟着血脉游走的热流又开始翻涌了,像有条烧红的铁线正顺着脊椎往脑仁钻。
楚离!萧凛的手掌扣住他肩膀时带着军人惯有的力道,指腹隔着粗布短打都能触到少年后背沁出的冷汗。
北境战王的眉峰拧成刀刻的痕,目光扫过楚离发白的唇色,又落在他微颤的喉结上,血契又动了?
无妨。楚离咬着后槽牙扯出个笑,可话音刚落,心口突然传来闷雷似的跳动,一下比一下急,震得他眼前发黑。
他扶墙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掐进墙灰里——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视网膜上闪回:父亲被楚玄霄的黑玉扳指刺穿胸膛时,也是这样的心跳,快得要挣破肋骨,仿佛要把所有不甘都撞进他骨血里。
你不能再冒险查看它。萧凛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另一只手已经覆上楚离藏玉简的袖袋,这东西在吸你的生机。
话音未落,墙角突然响起布料摩擦的轻响。
楚离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要去摸袖中银针,却见阴影里转出道灰影——是墨影,楚家暗线情报员,总像团化不开的雾,连呼吸声都比常人轻三分。
此刻他手里捏着个青瓷小瓶,瓶口还沾着星点朱砂色的药渍,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封经散。墨影的声音像两片竹片相击,简短得没有温度,可镇血脉异动。
楚离盯着那小瓶,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三天前在楚家祠堂,这男人也是这样突然从梁上跃下,递来楚玄霄今夜会出现在驿站的密报。
当时他袖口翻起半寸,露出的腕间红绳上系着块碎玉,和父亲血契上的纹路有七分相似——这是他始终对墨影保持戒心的原因。
你怎知我需要?楚离没有伸手去接,指节却悄悄扣住了袖中那枚淬毒的银针。
楚三公子十岁入府,每月十五子时血契必动。墨影将药瓶放在草堆上,退后两步隐入阴影,声音却清晰得像刻进空气里,我在楚家当暗桩十二年,比你更清楚这宅子的秘密。
萧凛的手掌在刀柄上按了按,目光在楚离和墨影之间扫过。
北境战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突然出现的情报员至少此刻没有敌意——否则方才黑无常刺杀时,他不会始终隐在暗处,直到楚离需要时才现身。
楚离盯着药瓶看了三息,最终还是伸手抓起。
瓷瓶触手微温,倒出的药粉带着股苦杏仁味,混着点淡淡的龙涎香——和黑无常黑袍上的气味竟有几分相似。
他喉头滚动,将药粉倒进嘴里,凉丝丝的苦意顺着喉咙直窜胃袋。
奇怪的是,那道烧红的铁线真的慢了下来。
楚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的血丝淡了些,心跳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他捏着空瓶的手松了又紧,终究没问墨影如何得到这药方——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反而危险。
萧将军。楚离转身时,袖中已多了枚雕着云纹的青玉简,和真品几乎分毫不差,劳烦借黑羽卫一用。
萧凛挑眉:你要?
引蛇。楚离指尖抚过假玉简的边缘,方才服下的封经散在体内化作股清凉,让他的思路格外清晰,黑无常要的是玉简,既然他等不及,我们便给他个假的。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假玉简上。
圣典里的记载自动浮现在脑海:血契认主需三魂七魄,但若只是模拟气息波动,一滴本命血足够以假乱真。
果然,假玉简表面泛起和真品相似的幽蓝光晕,连他自己都差点分不清真假。
黑羽卫。萧凛低喝一声,守在门外的黑影立刻闪了进来。
这是北境军最精锐的暗卫,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鹰隼般的眼睛。
带这枚玉简,往东走三十里,每隔半柱香露一次行踪。楚离将假玉简塞进黑羽卫手中,记住,要让追兵觉得你是在仓皇逃窜。
黑羽卫抱拳领命,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驿站外的更鼓声敲过三更时,虫鸣突然全歇了。
楚离蹲在山道旁的树后,掌心的银针被体温焐得发烫。
萧凛立在他右侧,刀鞘上的玄铁扣蹭着树干,发出沙沙的轻响。
两人的呼吸都放得极轻,连山风掠过发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来了。萧凛的声音低得像片落叶。
三道黑影从东侧林子里窜出,脚尖点着树枝掠过山道,直追黑羽卫离去的方向。
为首者腰间悬着柄带血槽的短刀,刀鞘上缠着暗红色的布条——正是先前刺杀的黑无常。
他的鼻子动了动,突然顿住脚步,转向楚离藏身的方向。
不好,被发现了!黑羽卫的惊呼声从前方传来。
楚离眼神一凛,手指在唇间打了个呼哨。
早埋伏在两侧的北境军弩手同时扣动扳机,破空声里,数支淬毒的弩箭直取追兵后心。
与此同时,楚离的银针已离手——圣典里逆脉推演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他精准地刺向黑无常后颈的风府穴,那是武脉运行的关键节点。
噗!
黑无常的短刀刚拔到一半,后心便中了弩箭。
他闷哼一声,转身要逃,却觉得后颈一麻,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
楚离的银针穿过他的皮肤,精准封了他的手阳明大肠经——这是圣典里记载的封脉针法,能让武者在半柱香内无法调动元丹。
结阵!萧凛的刀终于出鞘,刀光如电,瞬间斩断另一名追兵的手腕。
北境战王的刀法带着沙场的肃杀,每一刀都直取要害,根本不给敌人求饶的机会。
不过片刻,三道黑影便全倒在血泊里。
黑无常瞪着双眼,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手指死死抠住地面,却终究没再爬起来。
楚离蹲下身,扯下黑无常的面巾。
这是张满是刀疤的脸,左耳垂缺了半块,和北境军情报里血手真人座下三煞的描述完全吻合。
他翻找黑无常的衣襟,果然摸出块刻着血莲纹的令牌——楚家祠堂地下密室的墙上,也刻着同样的纹路。
看来楚家勾结魔教的证据,比我想的更确凿。楚离将令牌递给萧凛,声音里带着冰碴子般的冷意。
萧凛接过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血莲纹,目光沉得像北境的寒潭:明日我便让暗桩去查楚家与血手真人的交易记录。他顿了顿,又道,方才你用的针法...
圣典里的封脉术。楚离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草屑,能逆推武脉弱点,专破武者的元丹运转。
萧凛点头,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血腥味撞进两人的衣领。
楚离摸出袖中的真玉简,月光下,玉面的纹路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父亲血契上那些暗红的字迹。
他盯着玉简,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句独白:这东西背后,藏着的不只是楚家的秘密......还有我父亲的选择。
萧凛沉默片刻,伸手按在他肩膀上。
北境战王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茧,烫得像团火: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真相,我与你同行。
驿站外的火光还未完全熄灭,映得楚离的侧脸忽明忽暗。
他握紧玉简,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
山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撞在残墙上,发出啪嗒的轻响——今夜的秘密,才刚刚掀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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