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鸣的膝盖砸在青石板上时,楚离听见他后槽牙咬碎的声音。
少年瘫坐在地,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动,却连抬臂擦汗的力气都没有——十二根银针正顺着十二正经,将他体内乱窜的雷劲一点点锁进脉络死角。
张嘴。楚离蹲下身,指节叩了叩雷子鸣紧咬的牙关。
少年猛地偏头,喉间溢出含混的骂声,唾沫星子溅在楚离手背。
但当他瞥见对方袖中露出半截银针时,瞳孔骤缩,终于缓缓张开嘴。
通络丹入喉的瞬间,雷子鸣浑身剧震。
那股温热的药力顺着食管直窜丹田,原本被银针禁锢的元气突然有了流动的缝隙,像久旱的河床迎来第一滴雨。
他望着楚离染血的指腹,突然想起方才那些银针入肉时,竟没有半分刺痛——这哪是伤人的暗器,分明是
真正的强者,要能控制自己的力量,更要能理解对手的弱点。楚离起身时,衣摆扫过雷子鸣沾着尘土的手背,你练九转雷体时,总在寅时强行冲脉,对吗?
雷子鸣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他最隐秘的修炼破绽——为了追上堂兄的进度,他每天寅时阳气初升时强行引雷入体,导致肺经与胃经交叠处积了雷毒。
这些话,连他师父楚玄霄都没看出来!
看台上突然爆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楚瑶的茶盏咔地裂开细纹,滚烫的茶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却浑然不觉——方才楚离说话时,她分明看见他眼底有金芒闪过,像极了族祠里供奉的医圣像。
好手段。老账房的算盘珠子突然哗啦啦响成一片,惊得旁边的杂役打了个寒颤。
这老头平时总缩在账房拨算盘,此刻却直起佝偻的腰,老花镜后的眼睛亮得吓人,十年没见着这么精的针术了,当年药王谷的陆先生...怕是也比不上。
白羽攥着腰间的药囊,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是楚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炼药师,本想在今天的比斗后羞辱楚离连丹火都控不稳,此刻却盯着台上那十二根银针发呆——每根针尾都缠着半圈金丝,正是药王谷锁脉针的制式,可楚离明明只是个杂役!
比斗结果像长了翅膀,半个时辰就传遍楚家。
演武场后的偏厅里,楚玄霄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
青瓷盏底在檀木桌上压出个浅痕,茶沫子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在玄色衣袍上洇出深褐的污渍。
他耳边还响着下人的汇报:雷公子被制住时,老账房当场拍板要开医武双考,说要让那些只知舞刀弄枪的小子,也尝尝医道的分量。
老匹夫。楚玄霄低骂一声,指节重重叩在桌案上。
他早看出楚离不简单——那半块玉珏、那手针术,还有他看雷子鸣时眼里的冷光,都像极了当年那个被自己斩于剑下的男人。
可现在若贸然动手,只会让其他长老怀疑他心虚。
去请大长老。楚玄霄扯了扯衣襟,将眼底的阴鸷掩进笑意里,就说我支持医武双考,毕竟...我楚家的子弟,本就该文武双全。
三日后的考核场,阳光透过青瓦缝隙,在楚离肩头洒下斑驳光影。
他站在第三关的试练石前,望着躺在榻上的重伤者,耳中回想着圣典的提示:此人脉门跳动异常,内息表面紊乱,实则有规律可循——是装的。
这位兄弟,可是在演金顶门的乱脉诀?楚离突然开口,指尖轻轻搭在伤者腕间。
榻上的灰袍老者猛地睁眼,他是楚玄霄特意请来的托,本打算装成被魔功所伤的模样,逼楚离露出破绽,此刻却感觉腕间传来一股温凉的气劲,顺着经脉直往上冲,将他强行压制的内息搅了个天翻地覆。
冒犯了。楚离袖中银针连闪,手少阴心经通里穴,足太阳膀胱经委中穴...
十二根银针入体的瞬间,老者浑身剧震。
他分明记得自己伤在肺经,可楚离的针却扎在膀胱经——但下一刻,他突然感觉堵在胸口的那团闷气轰地散开,连丹田滞留的虚火都消了大半。
这...这是逆脉救法?观礼席传来惊呼。
说话的是三长老,当年曾跟着药王谷主学过两年医道,此刻正扶着胡须直颤,用针引动反向经脉,把虚火从膀胱经逼出去...妙啊!
楚玄霄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沸腾的人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楚离转身时,腰间的半块玉珏闪过幽光,和自己藏在密室里的那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医武双考,楚离,第一名。主考官的声音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楚离接过刻着医武双修的玉牌时,瞥见楚玄霄站在廊下。
老者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顺着人群缝隙扎过来,嘴角却挂着笑:不错,我楚家终于出了个像样的子弟。
夜风卷着铜铃声钻进楚离的窗户时,他正对着月光擦拭银针。
玉牌在案上投下阴影,与怀中的残玉重叠——白天楚玄霄看他的眼神,和十年前那个雨夜如出一辙。
小老鼠,你终于露头了...
楚离的动作顿住。
他分明听见,演武场方向的风里,飘来一句若有若无的低语。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剧烈摇晃,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玉牌上,遮住了双修二字。
他指尖轻轻拂过玉牌边缘的裂痕,眼底的光比月光更冷。
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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