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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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浸透营帐时,楚离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枚蛇纹银针的凉意。

他将军毯裹紧些,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再次审视针尾——盘绕的蛇身鳞片纤毫毕现,与圣典中记载的蛇窟标记分毫不差。

识海中的圣典突然泛起金光,无数关于影卫的信息如潮水涌来:楚玄霄私养的影卫,训练时会用淬毒银针刺穴逼供,每根针尾都刻着蛇纹,取如蛇噬骨,无迹可寻之意。

原来是他的影卫。楚离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指节捏得发白。

六年前父亲被楚玄霄当众斩杀时,人群里就有几个戴斗笠的灰衣人,他们腰间挂的正是这种蛇纹针囊。

他将银针按在掌心,刺痛感顺着血脉爬遍全身,十年了,你们终于自己送上门。

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楚离迅速将银针收进药囊夹层。

圣典的推演功能仍在运转,他闭眼回想刃上冰魄蛇涎的成分——极北冰原特产,与三年前萧凛围剿的蛇窟分部有关联。

这意味着,楚家与魔教的勾结,远比他想象中更深。

吱呀一声,帐帘被风掀起道缝隙,月光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半片冷白。

楚离突然睁眼——明日必须找到军中的魔教内应,否则萧凛的北境军,可能成为楚家与魔教的屠刀。

次日清晨的寒气裹着炊烟钻进营帐时,楚离正蹲在火盆边熬药。

药香里混着松枝的焦味,他听见帐外传来银饰轻响,抬头便见雪眉抱着青铜药箱立在晨光里,发间那根银医针闪着冷光,眉尾红痣像滴要融化的血。

昨日的温经刺,我想再讨教一二。雪眉的声音比晨霜还凉,却没有昨日的敌意。

她掀开帐帘进来,药箱在木案上发出咚的闷响,你烤针时控温精准,我从未见过杂役能有这等火候。

楚离将药罐从火上移开,指腹蹭掉袖口的药渍:医正若真想学,不妨看看这个。他从药囊里取出那枚蛇纹银针,昨夜我在营区捡到的,圣典说这是魔教蛇窟的标记。

雪眉的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扣住药箱边缘,指节泛白:你确定?

蛇窟刺客惯用摄魂九针,针尾刻蛇纹,专封七经八脉。楚离将银针推过去,三年前萧战王围剿青岚山蛇窟分部,大祭司逃脱时,部下用的就是这种针。

雪眉的手指轻轻抚过针尾刻痕,突然抬头:昨日新来的医士霜蛇,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阴寒。

我替伤兵诊脉时,他站在身后,我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她压低声音,今早我去药庐取药,看见他的药箱里有半块冰魄石——极北冰原才有的东西。

楚离的呼吸一滞。

冰魄石是提炼冰魄蛇涎的关键,这是铁证。

他将银针收回来,眼底闪过冷光:医正可信我?

雪眉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笑了,红痣在晨光里晃了晃:你治好了铁副将的气海淤塞,萧战王昨夜说这小子的针比我的刀还利。她站起身,药箱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需要我做什么,直说。

不必。楚离也站起来,药囊在腰间晃了晃,我自有办法。

未时三刻,演武场的阳光正毒。

霜蛇穿一身青灰医袍,蹲在地上替伤兵包扎。

他的手指很白,白得近乎透明,指节处有淡青色的血管跳动,像爬着几条小蛇。

楚离提着药篮经过,脚步微顿:这位兄弟的腿伤,用金疮药不如换生肌散。他弯腰掀开伤兵的裤腿,伤口处红肿发亮,热毒淤在肌理里,金疮药收不住。

霜蛇抬头,目光像冰锥扎过来。

他生得极瘦,眼窝凹陷,左眉尾有道淡疤,从眉骨斜贯到颧骨:杂役也配教我用药?

医道不分高低,能治病就是本事。楚离笑了笑,从药篮里摸出个瓷瓶,这是我自配的生肌散,医正前日还夸效果好。他伸手去扶伤兵,袖中暗囊里的幻息粉顺着指缝漏出,轻轻抹在霜蛇药箱底部。

霜蛇的喉结动了动,突然抓住楚离的手腕:手挺巧。他的掌心冷得像块冰,你叫什么?

楚离。楚离任他抓着,腕骨被捏得生疼,面上却挂着憨厚的笑,杂役而已,医士记不住的。

霜蛇松开手,指腹蹭了蹭自己眉尾的疤,眼神却没离开楚离的脸:记住了。

夜幕降临时,营区的灯火次第亮起。

楚离裹着军毯缩在帐角,目光紧盯着药囊里的青铜镜——镜面中央,有个淡蓝色的光斑正在移动。

幻息粉遇热发光,霜蛇的药箱此刻应该在他怀里。

光斑穿过演武场,绕过粮草堆,朝着营区最北边的铁鹰寝帐移动。

楚离的呼吸陡然急促——铁鹰的寝帐挨着萧凛的主帐,若霜蛇要行刺,选这里再合适不过。

他摸出银针匣,将十二枚细针藏进袖中,掀开帐帘时,风雪卷着寒意灌进来,冻得他睫毛上结了层白霜。

霜蛇的身影在铁鹰帐前闪了闪,像团浮在夜色里的鬼火。

楚离贴着墙根凑近,听见帐内传来铁鹰的鼾声——看来霜蛇已经下了迷药。

他的指尖按在袖中银针上,圣典在识海轰鸣,推演着所有可能的刺杀方式:封喉、刺心、破气海

帐帘突然被掀开道缝隙,霜蛇的身影闪了进去。

楚离的心跳到了喉咙口,他数着自己的脚步声:一、二、三...在霜蛇的手即将按上铁鹰咽喉时,他猛地撞开帐帘,袖中银针如暴雨倾泻!

叮!第一枚银针擦着霜蛇的耳尖扎进帐杆,第二枚钉住他的右腕,第三枚刺穿他的裤管钉在地上。

霜蛇惊吼一声向后跳开,眼底泛着血丝: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你药箱底的幻息粉,遇热会发光。楚离又弹出三枚针,封住霜蛇的退路,蛇窟的刺客,也不过如此。

铁鹰被动静惊醒,翻身抄起床头的佩刀,刀刃映出他充血的双眼:什么人!他看见霜蛇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又看见楚离袖中还剩的银针,脸色瞬间铁青,好啊,你们敢在我帐中行刺!

副将误会了。楚离不退反进,银针直指霜蛇的气海穴,他是魔教蛇窟的密探,昨夜用迷踪香潜入营区,今日又想嫁祸于我。

霜蛇突然咧嘴笑了,笑容扭曲得像条被踩断的蛇:嫁祸?

萧战王最恨叛徒,你说他信你这杂役,还是信我这个医士?他猛地撞向楚离,右腕的银针被扯得鲜血淋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楚离侧身避开,反手一枚银针扎进霜蛇的肩井穴。

霜蛇的动作顿时一滞,楚离趁机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在地上:圣典说过,肩井穴受制,三息内使不出半分力气。他转头看向铁鹰,副将若不信,不妨搜他的药箱——里面有冰魄石,还有蛇窟的摄魂九针。

铁鹰的佩刀当啷落地,他蹲下身扯开霜蛇的衣襟,果然在里怀摸出个绣着蛇纹的皮囊,倒出九枚细针,针尾的蛇纹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他抬头时,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好个蛇窟的狗东西!

来人!

把这混蛋押去大牢!

几个士兵冲进来拖走霜蛇,铁鹰转身看向楚离,目光里的怀疑淡了几分:你...怎么知道他是刺客?

昨夜在营区捡到他的针,圣典认出来的。楚离弯腰捡起地上的银针,指尖被血染红,北境军里藏着魔教的人,萧战王知道了,怕是要掀了营区。

铁鹰的脸色又沉下来,他拍了拍楚离的肩,力道重得像块铁:走,跟我去见战王。

两人走出帐门时,风雪正紧。

楚离抬头望向营区外的高岗,雪地里有串新鲜的脚印,朝着北方延伸而去。

岗顶的黑影裹着黑斗篷,正望着他们的方向,月光照在他眉尾的疤上,与霜蛇脸上的疤如出一辙。

是蛇窟的人。楚离的声音被风吹散,他握紧了手中的银针,看来,这潭水,比我想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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