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山尖刚染上第一缕金霞时，宋正已在炕头坐了三个时辰。
木桌上的烛台燃到最后一寸，蜡油在《青牛村猎户手札》上凝成半透明的琥珀。
他握着狼毫的指尖泛白，最后一笔重重压在“王三”二字上，墨迹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得把这老狐狸的尾巴全揪出来。”他对着窗纸透进的晨光喃喃，指节抵着昨夜整理的情报——从王三半年来频繁出入黑风岭的记录，到半月前药铺突然多出的西域红珊瑚，再到三天前他派伙计往城南破庙送的食盒。
每一页都夹着枯黄的草叶、磨毛的布片，全是他蹲守半月的收获。
木匣“咔嗒”落锁时，窗外传来脆生生的吆喝：“宋猎户！宋猎户！”
郭芙蓉的声音裹着晨雾撞进院子。
宋正掀开门帘，正见她踮脚往窗里张望，葱绿捕快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绑着红绳的左脚踝——这是她跑急了的标志。
“可算来了。”他把木匣往怀里拢了拢，“不是说辰时？”
“我天！”郭芙蓉转身时带翻了门口的竹筐，青杏骨碌碌滚了满地，“我五更天就醒了，生怕睡过——快上楼快上楼！”她拽着宋正的衣袖往同福客栈跑，发梢沾着露水，“佟掌柜刚熬了南瓜粥，我给你留了最大的碗！”
二楼雅间的窗半开着，阳光斜斜切进来，在郭芙蓉脸上镀了层金边。
她接过木匣的手在抖，掀开盖子的瞬间，瞳孔猛地缩成针尖：“这、这是王三勾结黑市的证据？”
“不止。”宋正指了指第二页，“他上月十五说去太原进货，实则去了护龙山庄辖下的云州。”
郭芙蓉的筷子“当啷”掉在粥碗里。
她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护龙山庄？那刺客提过的……”
“嘘。”宋正想起白展堂昨晚的提醒，压低声音，“我查过，王三手里有幅‘天机图’，说是能引动百年前的秘密。”他摸出怀里拓印的“九幽之地”纸片，“那刺客要的，应该就是这个。”
郭芙蓉的指尖重重叩在桌沿，指节泛白：“我这就去县衙！调三班捕快，今晚在城东废弃码头蹲守——王三约了买家亥时交易！”她抓起木匣往外冲，跑到楼梯口又折回来，从腰间解下佩刀塞给宋正，“你武功好，帮我压阵！”
刀鞘还带着她体温的余温。
宋正摸着刀柄上的刻痕（那是她去年抓偷鸡贼时磕的），望着她跑远的背影笑了笑——这丫头，连刀穗都跑散了。
戌时三刻，废弃码头的芦苇荡里泛着潮气。
宋正蹲在破船板后，能清晰听见郭芙蓉的心跳声——她就蹲在他右侧，佩刀出鞘三寸，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来了。”他轻声道。
芦苇叶“沙沙”作响。
王三的身影出现在码头中央，月白锦袍在风里鼓胀，腰间的和田玉坠子晃得人眼花。
他身后跟着四个精壮汉子，其中一个左脸有条蜈蚣似的刀疤——正是半月前在黑风岭见过的黑市打手。
“图带来了？”王三的声音像浸了蜜，“我要的黄金……”
“在这！”郭芙蓉猛地站起来，佩刀指向王三咽喉，“顺天府尹批的拘捕令在此！王三，你私通黑市、倒卖违禁药材，还想勾结护龙山庄……”
“小郭！”宋正低喝一声。
晚了。
刀疤男突然甩出三枚透骨钉，擦着郭芙蓉耳际钉进身后的槐木。
王三的脸瞬间扭曲，哪里还有半分笑面虎的模样：“臭丫头！老子早该杀了你——上！”
四个汉子同时扑来。
宋正指尖凝起淡蓝色剑气，六脉神剑的热流在经脉里窜动。
他往左一步错开刀疤男的拳头，右手食中两指并起，“嗤”的一声刺向对方肩井穴——这是他昨夜用《易筋经》心法温养后，第一次完整使出的剑气。
刀疤男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低头望着左肩，那里没有血，只有个淡青色的小点，却像被千钧巨石压着，半点也动不得。
“结阵！”郭芙蓉的佩刀划出银弧，二十名捕快从芦苇荡里冲出，将王三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王三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突然扯住身边手下的衣领，将人往宋正怀里一推：“你们知道我背后是谁吗？护龙山庄的天字密使——”
“知道。”宋正的剑气抵住他咽喉，“但你该知道，护龙山庄的密使，可不会用西域红珊瑚当接头信物。”他想起昨夜在王三药铺后墙发现的珊瑚碎屑，“更不会蠢到把‘天机图’藏在药柜第三层的鹿茸里。”
王三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突然暴喝一声，反手去摸腰间——那里本该藏着淬毒的短刃。
可他的手刚抬到一半，宋正的剑气已点中他“曲池穴”。
他瘫软在地，脖颈青筋暴起：“你们会后悔的！等密使知道……”
“带走。”郭芙蓉踢来脚镣，“回县衙再审。”
捕快们押着人往岸上走时，宋正注意到郭芙蓉蹲在王三刚才站的地方，指尖捏着片染血的碎布。
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她发间，照得她眼底的震惊清清楚楚：“宋大哥……他怀里有封信。”
她展开信笺的动作很慢，很慢。
宋正看见她的睫毛在颤抖，看见她的指尖在信纸上洇出个小湿痕——那是她咬着嘴唇强压惊呼时，滴下的泪。
“怎么了？”他凑过去。
郭芙蓉猛地将信笺塞进怀里，抬头时已恢复了捕快的利落：“回县衙再说。”她转身走向押解队伍，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走了！别让王三醒过神来耍花招。”
宋正望着她紧绷的后背，忽然想起昨夜白展堂说的“破碎虚空”。
风从芦苇荡里穿过来，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血，又像某种他从未闻过的，来自极北之地的冷香。
他摸了摸怀里的《易筋经》卡片，突然觉得今晚的月亮，比往日都要亮得刺眼。
县衙后堂的烛火被风刮得直摇晃，郭芙蓉的手指在信笺边缘掐出了月牙印。
她背靠着门，直到最后一个捕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猛地将信笺拍在桌子上：“宋大哥你自己看！”
宋正凑近时，闻到信纸上沾着王三身上的沉水香——此刻那香气却像根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信是用密文写的，却在末尾用朱砂画了朵并蒂莲——那是护龙山庄天字密使的暗号。
他认出郭芙蓉教过的捕快密译法，逐行破译：
“……七侠镇知府陈茂年已收三百两黄金，天牢死囚的卷宗明日子时前烧毁……护龙山庄要的‘九幽之地’线索，务必在月满前送到云州……”
“陈茂年？”宋正的指甲陷进掌心，“上个月我送猎货到衙门，他还拍着我肩膀说‘青牛村好百姓’！”
郭芙蓉抓起信笺又揉成一团，又展开抚平，反复三次才勉强稳住声音：“天牢死囚……半个月前牢里死了三个江洋大盗，仵作说是急病。原来根本是杀人灭口！”她突然掀翻案上茶盏，青瓷碎片溅到宋正脚边，“王三说的护龙山庄密使，原来连知府都被拉下水了！”
后窗外传来巡夜梆子声，“咚——”的一声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宋正望着郭芙蓉泛红的眼尾，想起她总挂在嘴边的“惩奸除恶”，此刻那股子热血倒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他伸手按住她颤抖的手背：“别急，至少我们抓住了王三，他嘴里能撬出更多。”
话音未落，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炸响：“限时任务【查明天牢命案真相】完成，奖励积分1000点。当前积分：5000。”
宋正瞳孔微缩。
他垂眸看向掌心，蓝色光屏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这是系统独有的提示方式。
郭芙蓉正对着碎茶盏发呆，没注意到他指尖轻轻蜷起又松开。
积分面板上，5000点像团跳动的火，烧得他心痒。
“小郭，你去审王三。”他扯了扯衣襟遮住微光，“我去看看捕快们守夜的情况。”
待郭芙蓉摔门出去，宋正迅速闪进柴房。
霉味呛得他直咳嗽，却不妨碍他闭眼默念“抽奖池”。
光屏瞬间铺满视野：普通池泛着淡蓝，限定池则像团旋转的星河，每抽一次要1000积分——他上次十连抽中六脉神剑残篇后，就再没动过这个池。
“就抽一次。”他舔了舔嘴唇，指尖点向限定池。
金色光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宋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系统说过10连必出SSR，但单抽的话……光屏中央突然炸开刺目金光，“叮”的脆响里，一张半透明卡片缓缓浮现：
【SSR级神兵·软甲金丝袍（碎片）】
效果：集满10枚碎片可合成，刀枪不入，防御 300%，附带“金丝锁魂”（困住接触者经脉）
备注：来自《天下第一》上官海棠同款软甲，原主已破碎虚空，碎片流落江湖
“呼——”宋正扶着柴堆滑坐在地，后背全是冷汗。
他摸出怀里的碎片，在月光下泛着淡金，触感像流动的水银。
这东西要是穿在郭芙蓉身上……他突然攥紧碎片，指节发白——护龙山庄的水比想象中深，得让重要的人先安全。
“宋猎户！”门外传来捕快的吆喝，“郭捕头让你去牢房，王三醒了！”
宋正把碎片塞进贴身处，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
经过走廊时，他瞥见郭芙蓉站在牢房门口，月光从她背后漏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悬在头顶的刀。
王三的嚎叫穿透铁栏：“你们敢动我？密使说了，等拿到‘九幽之地’……啊！”接着是皮肉相撞的闷响，郭芙蓉的声音混着抽噎：“老子管你什么密使！先把知府的事说清楚！”
押送王三回衙的队伍直到丑时才出发。
宋正走在最后，望着前面晃动的火把，突然觉得这夜色重得像块铅。
他摸了摸怀里的软甲碎片，又想起信里的“月满前送到云州”——月满是三天后，也就是说，对方留给他们的时间，只剩七十二个时辰。
“宋大哥？”郭芙蓉回头，脸上还沾着王三吐的血沫，“在想什么呢？”
“在想云州。”宋正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护龙山庄的根在那儿，得去看看。”
郭芙蓉脚步顿住。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我跟你一起。”
队伍转过山弯时，宋正下意识回头。
远处的废弃钟楼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他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他们——直到那座老钟“当”的一声响，惊起一群寒鸦，他才发现钟楼二楼的窗台上，落着截还在冒烟的香。
“走了！”前面的捕快催促。
宋正收回视线，加快脚步。
他没注意到，就在他们离开的瞬间，钟楼的阴影里，一双裹着黑布的眼睛缓缓闭上。
那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猎户……该收网了。”
青牛村的狗吠在晨雾里炸开时，宋正站在村口老槐树下。
他望着自家木屋升起的炊烟——那是隔壁张婶总说“帮他看着家”的烟火气。
可此刻他摸了摸怀里的软甲碎片，又想起郭芙蓉塞给他的半块芝麻糖（她总说“办案要补充体力”），突然觉得这平静的烟火，更得攥紧了护好。
“宋猎户回来啦！”张婶端着陶碗从门里探出头，“熬了南瓜粥，来喝一碗？”
宋正应了一声，却没挪步。
他望着村外渐亮的天色，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护龙山庄的秘密，该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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