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宋正踩着青石板进了村口。
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时,他忽然皱起鼻子——空气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极了火折子烧过松油的气味。
“宋大哥!”
脆生生的呼喊撞进耳朵,小翠从街角窜出来,粗布裙角沾着草屑,发辫散了一半,攥着他衣袖的手直抖:“村外林子着火了!李四带着几十个拿刀的人把山围死了,说要血洗青牛,给赵五报仇!”
宋正的瞳孔骤然缩紧。
赵五是上个月被他用淬毒短刀捅穿喉咙的采花贼,当时这狗东西正把王寡妇家的小女儿按在柴房,刀刃抵着女孩发颤的脖颈。
他记得赵五断气前瞪得滚圆的眼睛,记得围观村民扔来的烂菜叶砸在尸体上的声响——却没料到,这阴狠的贼竟还有个结义兄弟。
“多少人?”他按住小翠肩膀,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二十多个!”小翠抽着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偷摸数的,他们带着火把,刀鞘上都缠着黑布,刚才还砍了张猎户家的狗……”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是村东头老榆木的枝桠被砍断了。
宋正顺着声音望过去,晨雾里果然有几点暗红在跳动——那不是火光,是缠在刀把上的红布,在雾里浸成了血的颜色。
“都到晒谷场!”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碎晨雾。
正在扫院的张婶扔了扫帚,挑水的刘二愣打翻了水桶,抱着娃的妇女跑起来时被门槛绊得踉跄,却没敢停。
不到半柱香,晒谷场的青石板上就挤了百来号人,老的咳嗽,小的抽噎,目光全黏在宋正身上。
“宋猎户,咱们可就靠你了。”张婶抹着眼睛,手里还攥着没送出去的南瓜粥碗。
宋正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最前排的李大娘身上。
老人枯瘦的手撑着拐杖,灰白的头发在风里乱飘,却比旁人都镇定。
他喉头动了动,正要开口,李大娘突然颤声插话:“孩子,你可知道为何‘陆地神仙’会突然消失?”
晒谷场的嘈杂像被掐断的琴弦。
“传说他们都死在一场‘灭世劫’里。”李大娘的拐杖尖敲了敲青石板,“而那场劫难的源头,就藏在这太行山深处……”
宋正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想起怀里的软甲碎片,想起王三喊出的“九幽之地”,想起昨夜钟楼里那截冒烟的香——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暗处连成了网,而青牛村,不过是网里第一尾撞上来的鱼。
“先保住村子再说。”他压下翻涌的思绪,声音稳得像山岩,“李四带的是江湖散修,夜战是他们的本事,但咱们有地利。刘二愣带青壮守村口,把石磨滚到路中间;王铁匠把菜刀镰刀都收起来,给妇孺发家伙;张婶带老人孩子去地窖,灶膛里埋上辣椒面,他们要是冲进来……”
“宋猎户!”
西头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宋正转身时,正看见三四个黑衣人影翻过土墙,刀光在晨雾里划出白痕——为首那人左眼蒙着块黑布,刀鞘上缠着的红布还滴着血,是张猎户家的狗。
“赵五是老子的结义兄弟!”那人咧嘴笑,刀背拍在掌心,“今日老子要把这村子的血,浇在他坟头!”
“护着老人孩子!”宋正吼了一嗓子,反手抽出腰间短刀。
刀身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是用山猪獠牙磨的,淬过见血封喉的蛇毒。
他望着逐渐逼近的黑衣人群,又瞥了眼躲在柴堆后的小翠——她正攥着块碎砖,指甲盖都掐进肉里了。
夜色降下来时,战斗暂时停了。
黑衣人们退到村外林子里,点起篝火烤野味,笑声像夜枭叫。
宋正蹲在房顶上,望着那片跳动的火光,手指摩挲着短刀刀柄。
他能听见李四的声音飘过来:“等月亮爬过山顶,老子带人从后墙摸进去……”
风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
宋正望着天边渐圆的月亮,摸了摸怀里的软甲碎片——月满是三天后,但敌人显然等不及了。
他翻身下房,靴底在青瓦上压出轻响,落在地上时,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把悬在头顶的刀。
“李大娘说的‘灭世劫’,”他望着村外的火光,低声道,“等摸清楚他们的老巢,总得问个明白。”
夜色更深了。
宋正系紧腰间的短刀,最后看了眼地窖方向——那里传来小翠哄孩子的哼声,混着张婶熬南瓜粥的香气。
他猫着腰钻进篱笆丛,身影很快融进黑暗里,只留下一串极轻的脚步声,往村外林子里去了。
林子里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炸响,火星子窜上枯枝后又熄灭,在宋正的瞳孔里碎成了星屑。
他伏在灌木丛后面,鼻尖萦绕着松针被烤焦的苦涩香气,而他的耳尖却像山猫一样竖了起来——前方三十步开外,两个身影正倚着树干喝酒,其中一个左眼蒙着黑布的,正是白天叫嚣的李四;另一个裹着兽皮大氅,刀鞘上缠着半干的血渍,刀身足有两臂长,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
“杨爷,那个猎户不过是后天六重的小崽子。”李四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时,脖颈上的一道刀疤也跟着抽搐,“您亲自来,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嘛?”
“你懂个屁。”被称作杨一刀的刀客嗤笑一声,拇指抹过刀背,“赵五那个蠢货连淬毒的短刀都躲不过,他能教出什么好徒弟?可老子打听了——上个月他单枪匹马挑了黑风寨,三个先天境的护寨手,两个被他的毒刀捅穿,一个被石头砸断了腿。”他突然转头,刀鞘“当”的一声磕在石头上,“这崽子的狠劲,比老子当年当马匪的时候还疯。”
宋正的后背绷得像弓弦一样。
他记得黑风寨那一夜,自己躲在树杈上,等三个护寨手搜过前院后,才摸进柴房用松脂火把烧了粮仓——哪是什么单枪匹马?
不过是仗着系统给的“夜行草”隐了身形。
可此刻听杨一刀这么说,他反而压下了心底的惊惶——敌人越忌惮,自己的破绽就越少。
“叮——”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中炸响,蓝色光屏突然展开:【限时任务·保卫青牛村】触发!
成功条件:村民零死亡/敌方首脑全灭;奖励:1000积分。
失败惩罚:随机抽取当前已掌握的武功(概率:黄阶50%/玄阶30%/地阶20%)。
宋正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望着光屏角落的积分栏——5230点,这是这个月猎杀三只山熊、帮张猎户寻回走丢的羊,再加上上次击杀赵五得到的1500点攒下来的。
“拼了。”他咬着后槽牙,手指点向“限定池抽奖”,“五次,全抽。”
光屏突然亮了起来,六芒星阵在眼前旋转。
第一抽:【玄阶上品·暴雨梨花针(残)】(可装填九枚透骨钉,机簧触发,范围五丈)。
第二抽:【黄阶中品·金疮药(十瓶)】。
第三抽:【SSR级·梯云纵·残式】(可凌空借力三次,滞空时间延长至半柱香)。
第四抽:【隐身符(一次性,持续一炷香)】。
第五抽:【地阶下品·锁喉指诀】(需配合阴劲,可封喉致晕)。
“好!”宋正攥紧短刀,掌心沁出的汗把刀鞘都浸得滑腻腻的。
梯云纵的口诀自动浮现在脑海中,他试着提气,脚尖点地时竟然腾起了半尺高——这残式虽然不如原版,但足够让他在屋顶树梢上如履平地了。
暴雨梨花针的机簧扣在腰间,九枚透骨钉擦得发亮,针尖泛着幽蓝,那是他今早用蛇毒淬过的。
月亮爬过山顶的时候,宋正摸回了晒谷场。
刘二愣正带着青壮们搬石磨,石磨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呀”的呻吟声;王铁匠蹲在墙根,往竹篓里塞菜刀镰刀,刀刃相碰的清脆响声里,混着他粗哑的叮嘱:“砍腿!别往心口捅,咱们不是杀人的土匪!”张婶从地窖里钻出来,怀里还揣着半袋辣椒面,看见他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娃子们都哄睡了,地窖口用石墩子顶着,他们就是拿斧子劈,也得劈半柱香。”
“好。”宋正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李大娘身上。
老人正往陶瓮里装石灰粉,枯瘦的手捏着木勺,看见他望过来,突然笑了:“当年我男人守村子的时候,也这么绷着张脸。”她顿了顿,“那个刀客的刀,是‘断山刀’。”
“断山刀?”
“杨一刀早年在雁门关当护镖人,有一回遇上马匪,他一刀劈断了半座山包,压死了三十七个马匪。”李大娘的木勺磕在瓮沿上,“刀沉,他的下盘就重。你要是能把他引到断魂谷……”
“断魂谷!”宋正眼睛一亮。
那是村东头的隘口,两边都是峭壁,中间只容两人并行,地上全是碎石——杨一刀的断山刀再沉,在碎石上也使不出力。
他转身拍了拍刘二愣的肩膀:“你带五个人,去山头点三堆篝火。火一起,李四肯定以为咱们要逃,会带人冲向村口。”又转向王铁匠,“你带剩下的青壮,在村道上埋铁蒺藜,房顶上摆滚木。他们要是冲进来……”
西边传来枯枝断裂的清脆响声。
宋正猛地转头,正好看见李四的黑布眼罩在林子里一闪——对方显然听见了动静!
他心里大为惊骇,却突然想起了怀里的隐身符。
指尖刚碰到符纸,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起来:【隐身符激活,当前状态:不可见(持续时间:59分59秒)】。
月光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宋正低头,只看见自己的手在空气里隐了形。
他屏住呼吸,猫着腰往林子深处退去,却听见李四的骂声炸响:“哪个狗日的踩断了树枝?给老子搜!”
杨一刀的刀出鞘了。
刀鸣声像闷雷滚过,震得宋正耳鼓生疼。
他退到一棵老槐树后面,借着隐身状态,看着十几个黑衣人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李四的刀尖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又一寸一寸地移开了——他们没有发现。
“撤!”宋正贴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
等黑衣人散去后,他才摸出怀里的暴雨梨花针,把九枚透骨钉压进机簧。
梯云纵的口诀在脑海里盘旋,他试着提气,脚尖点在老槐树皮上,竟然真的窜上了树杈。
“断魂谷。”他望着东边的山影,低声说道,“就用你们的刀,劈了你们的命。”
子时三刻,山头的篝火准时燃烧起来。
在映红半边天的火光中,李四大笑着踹翻了酒坛:“狗崽子们要跑!给老子冲向村口,一个活口都不留!”杨一刀却眯起眼睛,盯着那三堆火看了半晌,突然吼道:“慢着!这火——”
“轰!”
村道上的铁蒺藜被踩响了,滚木从房顶砸下来,砸得黑衣人鬼哭狼嚎。
宋正站在最高的屋顶上,借着梯云纵的轻身功夫,脚尖在瓦当上一点,整个人如鹞子翻身一般,掠过了半条街道。
他腰间的暴雨梨花针扣动扳机,九道寒芒破风而出,三个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捂着喉咙栽倒在地——透骨钉上的蛇毒,足够让他们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血液凝固。
“是那个猎户!”李四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看见月光下一道黑影掠过屋檐,短刀上的蛇毒泛着幽蓝,正对着自己的咽喉刺来。
杨一刀的断山刀刚要劈下去,却见那黑影突然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借了房梁的力,竟然又拔高了三尺!
“梯云纵?!”杨一刀的声音变了调。
宋正悬在半空中,低头望着下方混乱的人群。
夜风掀起他的衣襟,梯云纵的劲气在四肢间游走,他甚至能看清李四额角的汗珠,能听见黑衣人慌乱的抽刀声。
暴雨梨花针的机簧再次扣动,又是九道寒芒;短刀上的蛇毒在月光下发亮,正对着杨一刀的膻中穴——那是断山刀最护不到的破绽。
“青牛村,”他轻声说道,“该还债了。”
话音未落,黑影如离弦之箭一般俯冲而下。
刀光、钉影、狂风在夜色中交织成网,数十名敌人的惨嚎划破了夜空——宋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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