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来,笑一个,笑一个这花手绢就归你了,来,笑啊,笑啊……”
正月初五,新春的繁忙已过,朝务尚未开始,既无需拜访他人,又无需操心政务,正是休闲的好时候,再加上雪大天寒,不想出门的李显便在王府中,整日以逗弄上官婉儿为乐。这不,李显手里拽着块绣花手绢又开始逗弄起来。可惜上官婉儿似乎不买账,任凭李显说了一大通,她斜靠在锦垫子上,别说笑了,就连表情都没有一个,只是默默地看着李显在那自说自话,弄得李显如同耍猴一般,无趣至极,倒是引得一众围观的丫鬟们笑得前仰后合。
笑啥?笑啥!咱这是培养感情,懂不?教育不都得从小抓起么,咱这是在实践,知道不?逗弄了半天,上官婉儿都没反应,再被众丫鬟们一阵狂笑,李显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悻悻地自我安慰一番,苦着脸认输,随手将花手绢往榻上一扔,装作生气的样子瞪起眼,却没想到李显还没摆好姿势,就看到一直没动的上官婉儿小手一伸,轻巧地将手绢拿到了手中,不仅如此,她那俏丽的小脸一展,还得意地笑了起来。
呃,这到底是谁在逗谁玩啊,这小东西,可恶!上官婉儿这一动作,原本就笑得咯咯响的众丫鬟们全都笑得直不起腰,让李显满脑袋黑线,瞪圆了眼睛,看着得意洋洋的小家伙,哭笑不得,无话可说!
“殿下。”
就在众人欢笑打闹得不可开交时,高邈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满屋子热闹欢快的场景,不由得愣了一下,但也不敢多耽搁,快走几步,来到李显身后,低声唤了一声。
“嗯?”
别看李显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其实心里对上官婉儿的机灵劲还是很得意的,根本不可能真生气,正准备跟着大笑时,突然听到高邈的呼唤,不得不把笑意压下去,转过身看着高邈,疑惑地哼了一声。
“殿下,东宫来人了,说是太子殿下请殿下进宫一叙。”高邈微微躬身,低声禀报。
嗯?进宫一叙?有没有搞错,前几天不是才聚过吗?这冷不丁地要叙什么?李显听到这话,不禁一愣,心里立刻犯起了嘀咕,一时间不明白李弘此时邀请的用意,迟疑片刻后,沉吟着开口问道:“来人可还有别的交代?”
高邈摇了摇头:“回殿下的话,来人传了话就走了,奴婢留其稍等片刻都不肯。”
嗯哼,这摆明了不给咱拒绝的机会啊,搞什么名堂,玩神秘?李显往日与太子关系亲近,不过自从闹诏狱法场那事之后,李显刻意与李弘拉开了距离,倒不是对李弘本人有不满,实际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李显内心一直很欣赏这位兄长。问题是皇家之事与感情无关,只与利益相关,只要李显还想不动声色地聚集班底,就必须与李贤结盟,躲在李贤身后暗中发展,这是李显的既定策略,绝不会有丝毫改变。
“唔,备车吧,另外,派个人,就林虎好了,到璐王府去说一声,就说本王今日受太子哥哥之邀进宫叙话。”李显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斟酌着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这近一个月的相处,高邈早已适应了李显的变化,此时虽然猜不出李显这样安排的用意,但也不敢多嘴询问,赶忙应了一声,去安排相关事宜。
“殿下。”在一旁等候的嫣红听到李显要进东宫,不敢怠慢,拿了件皮袄走到李显身边,手脚麻利地为李显换了衣服,又低声叮嘱道:“天冷,殿下早去早回,别喝太多酒。”
“嗯,孤知道了,烦请嫣红姐将婉儿送到林家媳妇那里,孤就不回来用午膳了。”对于嫣红这个像姐姐一样的大丫鬟,李显还是很尊敬的,没有因为她的话有教训的意思而生气,笑着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出房门,往前院走去……
“奴婢恭迎殿下。”
东宫春华门外,李显刚从马车厢里探出头,还没来得及让人去宫门前递牌子,东宫主事宦官陈大用就领着几名小宦官迎了上来,大礼参拜不停。
“有劳陈公公了,小王来迟一步,让公公久等了,海涵,海涵。”李显看到出来迎接的竟然是陈大用这个东宫宦官头子,心里不禁一惊,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满脸笑容地打着哈哈,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已在东麟阁等候,殿下请随老奴来。”
陈大用显然不想和李显多客套,只是矜持地笑了笑,侧身做了个手势,然后也不管李显跟没跟上,自顾自地领着几名小宦官一步三摇地向宫门走去。
好个无礼的老阉狗!李显来东宫的次数不少,但和陈大用没什么交集,不过倒是听说过他不少嚣张跋扈的事,也知道这次被他冷落的原因——太子李弘尚未成亲,也没有纳侍妾,整个东宫都是陈大用在打理,他位高权重,再加上近年来太子时常监国,朝臣们来东宫络绎不绝,都得贿赂陈大用,不然就会被刁难,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骄横的性子。而且,陈大用还有个身份,他曾是武媚娘身边的贴身宦官之一,被派到东宫有监视太子的任务,所以他虽然骄纵,但没人敢管。这次他摆架子脸色难看,无非是因为奉太子之命来宫门等李显,心里不爽,倒不是和李显有仇,实际上,对于李显这个低调又无能的皇子,就算是亲王,陈大用也没放在眼里。
老阉狗,等着瞧!李显不仅知道陈大用的一些秘密,还知道前世陈大用是用一杯毒酒毒死李弘的凶手,当然,陈大用自己也没好下场,被武媚娘派人秘密灭口。像陈大用这样的小人物,李显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但如果能设计利用一下,李显也不会客气。所以,尽管对陈大用的无礼很不满,李显也没发作,就像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地跟在陈大用后面,缓缓走进春华门,一路沉默地向东麟阁走去……
东麟阁,位于东宫后花园边上的一座偏殿,处于东宫后宫之地。虽然李弘还没大婚,后宫基本是空的,但规矩还是在的,别说普通朝臣了,就是亲兄弟没接到召唤也不能进入。李显前后来东宫很多次,但来东麟阁还是第一次。当然,前世李显当太子时,经常来东麟阁休闲,对周围的景色很熟悉。一路走来,心中深埋的记忆涌上心头,酸甜苦辣交织,别有一番滋味。
“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李显由陈大用陪着登上东麟阁二楼,看到一身明黄袍服的李弘背对着楼梯口倚栏而立,似乎在思考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李显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上前,躬身抱拳,低声唤了一声。
“七弟,站过来吧。”李弘没有回头,只是扬了下手,语气平淡地吩咐道。
“是,臣弟遵命。”李显实在不清楚李弘此举的用意,可李弘既然开口了,李显也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应了一声,走到李弘身边,顺着李弘的目光看去,立刻看到楼下不远处的园子里,一群小宦官正冒着寒风忙碌地修剪一棵不算高大的乔木,锯木声叽叽咯咯,很是刺耳。
剪枝,还是在冬天?搞什么名堂?哦,明白了,嘿,还真难为您了!李显虽然不懂园艺,但也知道什么时候适合修剪树木——通常只有春秋季节可以,大冬天剪枝几乎等于毁树,来年春天这树就算不死,也长不好。这一点李弘可能不清楚,但负责打理后花园的宦官肯定懂。这件蠢事能进行,其实就是个隐喻,专门演给他李显看的,其中用意不言而喻。但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应对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李显阅历丰富,一时也难以找到两全其美的借口,只好趁李弘还没开口,赶紧动脑筋想办法。
李显显然不会在这时抢先开口,而李弘似乎也不着急说话,兄弟俩就这么并肩站着,像两座安静的雕塑,只是阁楼里的气氛却变得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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