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旧恨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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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有些人只要见过一眼,就永远也忘不了,很显然,出现在小石亭中的那个少年正是这样的人,只因为他太俊美了,俊美得像妖孽一样,但这并不是李显为之失神的原因,真正令李显脸色骤变的是他认出了这个妖孽少年的身份——明崇俨,这个少年竟是日后将名动天下的明崇俨!

明崇俨,洛州偃师人,先祖是平原士族,世代在南朝为官,其父明恪,官至豫州刺史。明崇俨年少时随父任安喜令,得异人传授,习得一身异术。十五岁时,游历天下,名声渐显。十七岁得授黄安县丞,后被武后看中,召入京师,遂成宠臣。他每言事必假托鬼神,惑乱宫中,更与武后勾搭成奸,开秽乱之先河。

是他,竟然是他,这该死的狗贼!李显刚在东宫添了新愁,万万没想到在此地又遇到了旧恨,一时间气血不稳,情绪有些失控,不得不深吸了口气,这才勉强压制住心情的波动。但吸气声似乎稍响了一些,惊扰到了石亭中的一老一少。一老一少突然同时一动,紧接着,一片耀眼得璀璨无比的亮光陡然乍现,来得如此突兀,令措不及防的李显看花了眼,头脑也因之发晕。

“先生高明,晚辈输了。”

还没等李显搞清楚状况,就见明崇俨已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老者一躬身,语气诚恳地说了句。

“明公子客气了,公子一身所学不俗,假以时日,大成有期,老朽当拭目以待。”老者起身,笑着回了一礼,点评了一句,也不待明崇俨多说,身子一旋,已看向站在园门处的李显。没见他如何作势,只是一步便已迈到了近前,只扫了李显一眼,眼中立马飞快地掠过一丝异色。

“小王李显冒昧前来,多有打搅,还请李太史多多海涵。”李显心绪难宁,但礼数上不肯有失,客气地拱了拱手道。

“不敢,不敢,下官不知周王殿下驾到,未能远迎,失礼之至,还请殿下多多包涵。”李淳风眼神中的异色起得快,消逝得也快,见李显给自己见礼,自是不敢托大,忙后退小半步,躬身逊谢。

“李太史客气了。”前一世李显因岁数原因,与李淳风无交集,但听多了此人在谶言上的神迹,知道此老能力非凡,不敢在其面前摆亲王架子。再说,李显此来是想拜师,更得表现一下礼贤下士的风姿,便谦逊地回了句,脸上满是和蔼的笑意。

“洛阳士子明崇俨见过周王殿下。”李显与李淳风彼此应答时,一身白袍的明崇俨也到了近旁,见二人见礼已毕,便站出,高声见礼。

“明公子不必多礼,小王尝闻明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当真名士也!”李显前世与明崇俨有旧怨,而且很深。明崇俨与武媚娘有奸情,令皇子们脸上无光。李显也如此,但这并非关键。关键在于明崇俨借相术宣称“李贤不德,而李显类太宗”,导致李显被李贤整得很惨,更被武媚娘忌恨,身边亲信被贬或杀害。结果李显第一次登基时,身边连一个心腹都没有,被武媚娘搓揉得跟面团似的。这些还都是公恨,私仇也有——明崇俨得宠后,在宫廷里作威作福,数次酒酣之际,对李显呼来唤去,让李显在群臣面前丢尽面子,成了笑柄。这等仇隙还有许多。尽管李显知道这一切都未发生,但一想到“往事”,恨意还是情不自禁地往上涌。不过,如今的李显早已非吴下阿蒙,心中恨极,脸上却依旧是和绚的笑容,客气地赞许了明崇俨一句。

“殿下谬赞了,在下实担待不起。”明崇俨听李显这么说,微微一愣。此时的明崇俨刚开始游历天下,第一站到长安,第一个拜访的高人就是李淳风,哪有什么名气。他只当李显在说客套话,不会放在心上。客气了一句后,抬头细看李显,面色突地一变,不由自主地轻噫了一声。

“怎么?本王可有甚不妥么?”明崇俨这么一轻噫,李显心头一跳。他自家事自家知,还真有些怕在高人面前露馅,尤其面前这两位都以相术闻名,实非等闲。真要看出什么,那麻烦就大了。李显对相术半信半疑,却不敢不防,哈哈一笑,饶有兴致地问。

“殿……”明崇俨少年心性,被李显一问,立马憋不住,张嘴就要说,却被李淳风打断:“殿下乃稀客,老朽不敢让殿下在这漏风处久站,且随老朽进屋一叙如何?”

“甚好,小王这一路颠簸也颇觉困倦,就依李太史安排。”李显好奇明崇俨会说些什么,但更多是顾忌。见李淳风打岔,乐得顺坡下驴。

“那好,殿下请随老朽来。”李淳风笑呵呵地一摆手,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先生,晚辈尚有些俗务,就此告辞了。”明崇俨知礼数,见李淳风没邀请自己,不愿多留,躬身请辞。

“老朽怠慢了,还请明公子海涵,改日容老朽做东赔罪。”李淳风无意挽留,笑着客套一句,不管明崇俨反应,对玉矶子招了下手:“玉矶,你代老朽送送明公子。”

“是,徒儿遵命。”玉矶子恭敬应答,上前一步,对明崇俨一摆手:“明公子,请。”

明崇俨看看李淳风,又看看李显,似有话说,最终没多说,拱拱手,由玉矶子陪着离开后园,径自去了。

这小子来这做什么,比武么,刚才那阵光亮又是怎回事?李显盯着明崇俨背影,眼神复杂,有疑惑也有怨怒,心思不觉转到是否要趁明崇俨未崛起时下手,索性派人将其灭了,一了百了。

“殿下,请!”李显眼神变幻时,李淳风突然开口,惊醒了李显。

“啊,好,李太史请。”李显惊觉失态,忙收敛心神,笑着回。

李淳风没多言,深意地看了李显一眼,侧身先行,领李显向中院行去。转过几道院门,到了静室,让李显上首,告罪后,在李显下首跪坐。

室内简陋,除了两张几子、火炉和屏风,再无他物,连香案都没有,比寻常百姓都不如。李显难以相信这是李淳风的会客之所。唯一吸引李显的是屏风上的周天八卦图——李显读过周易,对八卦不陌生,但面前这幅与寻常大不同,阴阳鱼比例大,阴鱼比阳鱼大,分明是阴盛阳衰,令李显入神。

“殿下,请用茶。”李显发愣时,李淳风已冲好茶,放在李显面前,笑着说。

“哦,好,有劳李太史了,呵呵,小王一时看得着迷,失礼了。”李显醒过神,捧起茶碗,笑着说。

“殿下亦研易经么?”李淳风笑问。

“李太史说笑了,小王读了些,不求甚解。若得李太史指点,小王之幸。”李显本想拜师,听李淳风这么问,立马顺竿子爬。

李淳风听懂了李显的暗示,却没多说,只是一拂袖子,淡然笑:“命有定数,明公子之运尚在,非可擅为之。”

李淳风语气平淡,但对李显来说却如炸雷,心一惊,手一哆嗦,茶碗一歪,茶水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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