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婆娘,自己要找死也就罢了,可别把我们兄弟也拖下水啊!对于贺兰敏月这个如同狐狸精一般的人物,李显原本并没有太多的恶感,甚至还有几分期待。毕竟不管怎么说,有贺兰敏月母女在后宫折腾,多少能牵制一下武后的精力。然而,刚才贺兰敏月的那声惊呼,让李显心中仅存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恨不得找块破布揉成一团,塞进贺兰敏月那张樱桃小嘴里。
“父皇,母后,孩儿与六哥准备的礼物到了,且容孩儿呈上。”心中虽然气恼,但李显不能坐视李贤在朝堂上爆发。他赶紧站出来,站在李贤身边靠前小半步的位置,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李贤的半边身子,躬身高声禀报。
李显显然是多虑了。李贤这大半年的藩王生涯可不是白过的。尽管心中极为不悦,但李贤并没有发作的打算,只是忍得有些难受罢了。此时被李显一打岔,心中的怒气又淡了几分,看向李显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感激之情,因为他感受到了李显这番举动中所蕴含的维护之意。
“好,好,递上来,递上来吧。”
高宗今天的运气确实有点背。原本午饭后闲着无事,打算趁武后忙着照顾小太平的时候,把武顺母女召来喝喝酒,玩闹一番。可万万没想到,兴致刚刚起来,就被武后突然打断了。更没想到的是,听说两个儿子已经到了宫门外,不接见都不行了。这才有了李贤兄弟俩刚进殿时的尴尬局面。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别看他现在还含笑坐在上首,其实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一听到李显的礼物到了,自然乐得顺水推舟。他也没去询问武后的意见,就有些独断专行地下令李显将礼物呈上。
“是,孩儿遵旨。”
高宗不想夜长梦多,李显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礼物一呈上,高宗那边称赞几句,兄弟俩就可以顺势告退了。一听高宗发话,李显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应诺。他挥手示意一众小宦官把箱子抬上来,亲手打开箱盖,从里面取出两个不大的长条型盒子,捧在手中。走到离高宗席前三步的位置停下,双手将两个盒子高举过头顶,躬身道:“父皇,母后,孩儿与六哥准备了些小礼物,还请父皇、母后过目。”
“嗯,呈上来。”
高宗要看礼物原本只是个借口。此时看到李显手中的两个盒子细长,与寻常的礼物盒大不相同,还真来了几分兴趣。他笑着挥了挥手,自有侍候在旁的小宦官跑下去接过李显手中的盒子,转呈到高宗面前。
“咦,这东西是……”高宗随手揭开礼盒的盖子,露出里面一把玉石为骨、白绸为面的折扇。他先是一愣,然后迟疑地伸手取出折扇,上下打量了一番,却不知道这折扇该怎么用——李显捣鼓出来的折扇在长安官场已经流行开来,但在洛阳这边,民间虽有售卖,宫中却还未流行。至少高宗本人没见过折扇,不知道怎么使用也属正常。
“父皇,此为折扇,孩儿手中这把也是。”李显笑着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抖手打开,轻轻扇了几下作为示范。
“哦?竟如此精巧,好,甚合朕意,不错,不错,好,贤儿、显儿都有心了。媚娘,你看这扇子多精致,朕用起来很顺手,甚好,甚好。”也不知道高宗是真的喜欢,还是不想让刚才的尴尬局面继续,这一连串的叫好声显得格外琐碎。
“圣上觉得好便好,妾身瞧着也是不错。”武媚娘若有若无地看了李显一眼,也没去动摆在面前的礼盒,只是淡淡地附和了一声。
“那好,既然皇后也觉得好,这折扇朕就收下了,算是你们的孝心了。嗯,贤儿、显儿都是连日赶路,想必累了,那就都散了吧。”高宗显然一刻也不想在这仁心殿多待了。他笑呵呵地丢下一句场面话,甚至没等李贤兄弟俩告退,就自顾自地站起身来,手持折扇摇晃着走出了仁心殿。贺兰敏月母女见状,也不想多留,各自起身,向武后福了福,道了声乏,紧跟着高宗身后也跑得没影了。只剩下李贤兄弟俩实在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恭送众人离开。
“儿臣等恭请母后训示。”
高宗等人离开后,武后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看兄弟俩一眼,只是低垂着眼帘静静地坐着。那若有所思的沉静模样一摆出来,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让兄弟俩感到很不自在。过了好一会儿,死寂之后,李显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他只好上前一步,躬身请示道:“母后,儿臣等恭请母后训示。”
“训示就不必了。贤儿为官一任,能造福一方,那便是好的。显儿一心向学,勤奋自勉,将来必成大器。娘没什么不放心的。更难得你们孝心有加,娘很欣慰。都累了吧,下去休息吧。”听到李显请示,武媚娘低垂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厉芒,但当她抬起头时,脸上已是满脸欣慰的笑容,还夸奖了兄弟俩一番。
“母后过誉了,儿臣们自当牢记母后的教诲,日日以之鞭策自己,绝不敢辜负母后的期望。时候不早了,儿臣们不敢打扰母后休息,就此告退。”兄弟俩一听武后让他们走,自然都不想多留。各自谦逊了一番后,肩并肩地退出了殿。
“哼!”
李贤兄弟俩离开后,武后默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眼神变幻不停,脸色越来越阴沉。良久之后,她突然轻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对放在几案上的礼盒连看都不看一眼,一甩水袖,离开了仁心殿……
“七弟,一起去为兄府上聚聚吧。”
李贤和李显一路无语地走出了洛阳宫。走到各自的马车前时,李贤突然发出邀请。
“六哥有请,小弟本该欣然应允。只是今日小弟精神疲惫,不如明日一早再聚如何?”李显明显犹豫了一下,本想答应李贤的邀请,但话到嘴边又强忍住了。因为李显还没把应对之策想清楚,此时相聚也无济于事,所以他婉拒了李贤的邀请。
“也罢,那就明日吧。六弟保重,为兄先行一步了。”
李贤见李显婉拒,也没再强求,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大队人马轰然启动,向璐王府别院驶去。
麻烦大了,这回怕是要死人了!李显送走李贤后,也没在宫门前多停留。吩咐了高邈一声后,他也钻进了自己的马车。一路上,他一边思考着今天的所见所闻,一边对武后即将出手的杀机了然于心。但对于该如何应对,他却始终毫无头绪——前世的时候,李显没有随驾前往泰山,对于封禅泰山时发生的事情只是道听途说,并不了解真实情况。只知道贺兰敏月母女都死了,据说是在参加武家的家宴时死于食物中毒。到底是不是这样,李显也不敢肯定。当时,背黑锅的是武后的两个堂兄武惟良和武怀运。这两人都被武后下令砍了脑袋,两家的一众人等也因此被流配边关。自此之后,后宫中再无人能与武后争宠,而本就惧内的高宗从此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勇气,朝局也因此变得糜烂。
凶残,这就是武后的真面目。只要妨碍了她的事,兄弟也好,姐妹也罢,甚至是子女都可以照杀不误。李显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奇怪。不过话说回来,那两位“堂舅”死了也好,省得将来武后为把持朝政,把这两人弄到朝中搅风搅雨。当然,如果能把已经死了老爹的武三思、武承嗣等人一起干掉就更好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李显倒是可以推波助澜一番,最好让“武家”被满门抄斩,绝了武后的根也是好事一桩。至于具体该怎么做,不妨到时候见机行事。然而,对于要不要这么做,李显却又有些不确定。
没错,李显很讨厌贺兰敏月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女人。不过,这个骚丫头留下来却可以大大地分散武后的后宫之宠,至少也能牵制一下武后的精力。如果能让她母亲死而她独活,那倒是好事一桩。问题是能不能做到却很难说,一句话,把握性着实不高。万一要是把自己也陷进去,那可就麻烦大了。李显可没打算当替罪羊,所以该不该插手此事,他得好好盘算一下。一时半会儿,李显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头不禁有些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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