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叫了几个平日干活的伙计,算我一共五人朝隔壁村的宋家赶去。
等我们到了,太阳已经隐隐有了下沉之势。
此时宋家的人在院子中候着,见我师父来了纷纷涌了上来。
“王师傅!”
“王师傅您来了!”
师父的名声在附近很响,人们也都很尊重他。
“诸位,咱们先办正式,带我去看看吧。”穿着中山装的师父满脸威严,身上有股莫名的气势,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心生信服之意。
宋家负责主事的人连忙往前两步,给众人发了烟后做了个手势,“王师傅,请。”
“你是死者的?”
“亲弟弟。”
师父点点头接过了烟,但并没有立刻点燃,而是把烟卡在了耳朵后。
“你们外面等我就行。”他吩咐一声后自己进了屋内。
宋家的人只来得及将宋奎的尸体运了回来,其他的什么都没做,此刻宋奎的尸体还躺在门板上,也没人敢随意去动。
“小师傅,你是王师傅徒弟?”
宋奎的弟弟宋诚见来的人中数我最小,便好奇道。
我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疑问。
师父教我出门在外少问多听,尤其是白事上。
见我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宋诚笑了笑便没在追问,可能也是见我年纪太小没当回事。
他给跟师父一起来的伙计点了烟,站在那一口口抽着,等待着师父的消息。
没一会,师父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生辰八字。”他点燃了烟问道。
宋诚连忙将生辰八字告诉了师父,师父听后手指推算几下,给出了定论,“今晚守灵,明早下葬。”
“啊?不是要停灵停够七天?”宋诚旁边站着的中年妇女诧异道。
宋诚眉头一皱,转身呵斥道:“不懂就别瞎问,听王师傅的。”
“王师傅对不住,我老婆不懂这些,还请多多包涵。”
“无妨。”师父摆摆手,抽了口烟继续道:“属鸡、属羊、属马的人回避,其余的亲属晚上可以守灵。”
“你们去准备孝服吧,灵堂就弄到院子里,在找人定口棺材,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听到师父的安排后,宋家的人动了起来,而宋诚还在一旁候着。
“你大哥有什么亲属?”
“我大嫂受不了打击,早上晕过去了,现在在屋里歇息。大哥的孩子在外地上学,还没赶回来。”宋诚说道。
师父点点头,往屋里又瞟了一眼。
“王师傅?”宋诚疑惑道。
“无事,不用紧张,一会我带徒弟进去给你大哥入殓,中途你们千万不能开门。”将手里的烟灰弹尽,师父一脸严肃的叮嘱道。
“都听王师傅的。”
抬头看了眼天色,师父冲我招了招手,“走吧,干活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今天这个时辰就要给人入殓,但还是背着箱子跟师父进了屋。
师父曾经教过我,给人入殓也是要看时辰的,时辰不对容易生变。
夜晚阴气重,所以一般入殓都是选在正午。但此刻太阳已经开始下降,阳气衰减,按常理来讲是不会这个时候入殓的。
但师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负责打下手就好。
师父带好了口罩,在宋奎的尸体前站定,而后冲我一抬手,“碗。”
我拿出备好的装满米的瓷碗递给了师父,他“嗯”了一声后继续道,“按我平时教你的来。”
我点点头,从师父的布袋中抽出三根长香,一齐点燃后插在了碗中。
师父将碗放在了宋奎的尸体前,口中念念有词,“太上有灵,度汝亡魂,超脱此世,得寻往生......”
待师父将超度的悼词念完后,我也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摆列了整齐。
师父带好手套,往宋奎还完好的那半尸体上放了枚铜钱,开始了缝尸。
这枚铜钱师父说叫压胜钱,古时候过年给小孩的“压祟钱”也是这么个意思,有镇邪压祟之能。
“红线。”师父朝我伸手。
闻言我递过了红线。一般缝尸用的线多为鱼线,那样才能不留线头,但处理一些特殊的尸体则需要用特质的红线。
师父将红线用特质的银针穿过,打好结后缓缓刺入尸体皮肤之中。
“鱼皮。”
“墨棉。”
“粘合剂。”
在师父的指挥下,我一一将物件递了过去。
这缝尸的手艺是师父改进过的,用处理过的鱼皮来充当皮肤,泡过墨汁的棉花填充内里,期间用红线定位,最后用粘合剂封闭皮肤表皮破损。
这一整套需要严丝合缝的进行,死者讲究尸身完整,所以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而其中以缝线为最,师父说,缝尸的中途线不能断,必须一气呵成。
线断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并不知晓,因为在师父这些年帮人缝尸的过程中,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银针在师父手中翻飞,红线刺入再穿出,与鱼皮连接在了一起。随着墨棉的填入,宋奎的尸体渐渐被补满,再次恢复了人形。
我在一旁看的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以往师父也带我干过这些事,但尸体破损这么严重的还是头一回。
将线头埋入血肉中,师父结束了缝尸的活计。
“准备化妆吧。”师父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长明灯。
我上前将长明灯点燃,火焰幽幽升腾,无风自动。
这边的习俗讲究个“人死魂安”,而长明灯就是起到安魂的功效。
包括缝尸也是为了让死者的魂魄有个归属,尸身不完整的人是没法安魂的。
我闻言转身就去寻找工具,但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眼角的余光忽然一震。
在我的视线中,宋奎的尸体,动了。
“师父!”我低呼一声,目光死死的盯住宋奎的尸体。
此时的宋奎没有任何五官,脸上是一张鱼皮绷出的假面,诡异感直冲天灵。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放在宋奎身前的长明灯火焰猛地一晃,好似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别慌。”
就在我背后被冷汗浸湿的时候,师父平稳的声音传来。
“他、他动了!”我惊慌失措的说道。
师父上前伸手护住了火焰,接着点燃了张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