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后的更衣室弥漫着汗水和肌肉喷雾混合的独特气味。
何天正龇牙咧嘴地往脚后跟喷着冷冻剂，上次救险后一直隐隐作痛。
冰凉的刺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脑子里还在回放下午分组对抗时，自己又一次在禁区弧顶附近笨拙地滑倒。
结果带倒了试图内切的对方前锋，导致进攻中断的“事故”。
队友们见怪不怪地笑笑，沃尔夫教练则在场边揉着太阳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嘿！何！别鼓捣你那脚后跟了！过来！”
一个洪亮又带着点兴奋的声音响起。
里德尔刚冲完澡，湿漉漉的红发像火焰般张扬。
他裹着浴巾，大大咧咧地坐到何天旁边的长凳上，毫不客气地一把揽住何天的肩膀。
“今天那下摔得漂亮！”
里德尔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独家秘籍的神秘感。
“我就知道！禁区弧顶那块地儿，对你来说就是诅咒之地！”
“千万别去！”
何天一愣：“诅咒之地？”
“没错！”
里德尔用力点头，表情严肃得像在传授某种古老的炼金术。
“你看啊！你技术动作……嗯……还在打磨阶段，禁区弧顶那地方，四面透风！”
“对手能射门！能直塞！能远射！还能玩花活！”
“你站那儿，动作稍微慢点或者变形点，就是送点球！送空档！送世界波背景板！
“风险太高！懂吗？”
他凑得更近，几乎贴着何天耳朵，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江湖术士的蛊惑力：
“听哥的！你的福地在哪儿？”
“在这儿！”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用力戳了戳战术板上代表小禁区线的那条虚线。
“小禁区线！这才是你的王座！”
“防守的时候，你就给我死死钉在这儿！”
“像根……嗯……像根定海神针！”
“别管弧顶那些花里胡哨的！”
“球要是飞到这儿来了……。”
里德尔做了个极其夸张的抡大脚动作，浴巾差点滑落：
“闭眼！抡它！”
“用你最大的力气！往天上开！往边线开！或者……。”
他眼睛贼亮贼亮地，手指指向自己的脑门。
“往我脑袋上开！”
“越高越好！越飘越好！越难接越好！”
“剩下的，交给我和老施！”
里德尔拍着胸脯。
“老施守门，我捡漏！咱们这叫铁三角！”
“不，是福三角！”
“你负责制造混乱和机会，我负责把混乱变成进球，老施负责兜底！完美！”
何天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理论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刘能的“三不沾”秘籍升级版？
只不过刘能是经纪人忽悠，里德尔是前锋的实战经验总结？
可是……教练说要位置感……。”
何天弱弱地提醒。
“位置感？”
里德尔嗤笑一声，大手一挥。
“站哪里重要吗？”
“重要的是其作用！”
“就算你按照教练的意图踢，但还是让对方进球有什么用？”
“小禁区线！多好的位置！”
“对方前锋想射门？得先过你这关！”
“你往那一站，就是个路障！”
“就是个霉运发射塔！”
“你看今天科瓦奇，想在你面前玩花活，结果自己滑了吧？”
“还有上次法兰克福那个谁……单刀到你面前就腿软！”
“为啥？因为你站的地方，风水好！”
“自带让对手脚滑光环！”
他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何天脸上：
“所以！记住哥的吸福宝典第一条：远离弧顶诅咒区！扎根小禁区线！”
“第二条：见球就抡！大力出奇迹！”
“第三条：相信你的队友，主要是我！”
“只要做到这三点，你就是咱们郊狼队的……嗯……”里德尔搜肠刮肚想找个词，“镇队之宝！护法金刚！对！东方护法！”
何天看着里德尔那闪闪发光、充满期待的眼神。
再想想自己站在小禁区线似乎确实事故率低一点。
对方射门也好像歪一点？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行吧，我试试。”
何天没注意到，在他和里德尔“密谈”的时候，更衣室里的其他队友虽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但耳朵都竖着呢。
里德尔那大嗓门，压低了也跟装了扩音器似的。
老队长施耐德正在系鞋带，听到“霉运发射塔”、“让对手脚滑光环”时，系鞋带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扫过角落里那两个勾肩搭背的身影。
那眼神，不再是赛季初纯粹的质疑和嫌弃，也不是单纯的同情，而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无奈，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是的，敬畏。
对那种无法解释、却又屡次在关键时刻“显灵”的诡异力量的本能敬畏。
施耐德是传统的德式硬汉中卫，信奉的是扎实的基本功，钢铁般的意志和清晰的战术纪律。
何天的存在，对他而言就像足球世界里一个活生生的悖论。
技术统计惨不忍睹，训练表现灾难频发，可偏偏只要他上场，球队总能莫名其妙地拿分，或者避免输球。
尤其是对狼堡那场，从肘击送点 对手点球不进 任意球干扰 绝杀源头……这一连串事件，简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剧本。
科学无法解释。
经验无法判断。
这让施耐德感到一种深层次的无力感和一丝对未知的忌惮。
他默默收回目光，继续系鞋带，但动作明显慢了很多。
另一边，几个年轻队员挤在按摩床那边，一边拉伸一边低声嘀咕。
“听见没？里德尔又在给护身符开小灶了！”
替补边锋马克斯挤眉弄眼。
“什么吸福宝典？我看是忽悠宝典吧！”
另一个年轻中场汤姆笑道，但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嘲讽。
“嘿，你还别不信！”
队里最年轻的青训小将莱昂插嘴，眼神里带着点天真的崇拜。
“何哥上场，咱们就没输过！”
“虽然过程……嗯……刺激了点。”
“但结果好就行啊！你看队长看何哥那眼神！”
“嘘！小点声！”
马克斯赶紧捂住莱昂的嘴，偷瞄了一眼施耐德的方向，压低声音。
“不过说真的……你们发现没？”
“训练赛里，谁要是跟何对位，好像特别容易倒霉？”
“上次科瓦奇滑倒，今天汉斯也差点在他面前崴脚！”
“对对对！还有那次对抗赛，何就站在那儿没动，对方那个必进球就自己打飞了！”
“邪门！”
“所以里德尔才叫他霉运发射塔？”
“我看叫S级战略兵器更贴切！”
汤姆总结道，脸上带着调侃却不再轻蔑。
“威力巨大，效果拔群，就是使用风险未知，容易误伤友军，比如差点砸死格拉斯纳，状态极其不稳定！”
“简称：薛定谔的核弹！”
哄笑声在角落里响起，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接受。
何天洗完澡出来，感觉更衣室的气氛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以前大家看他，眼神里多是“这家伙怎么混进来的”或者“离他远点别被误伤”。
现在好像多了点好奇？探究？
甚至一丝丝期待？
当他走过施耐德身边时，老队长破天荒地抬起头，对他点了点头。
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何天总觉得里面包含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里德尔则像个推销成功产品的销售经理，得意洋洋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记住哥的话！小禁区线！你的王座！”
何天回到自己的更衣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依旧带着点茫然的高大身影。
柜门上，那面写着“GlücksbringerHe!”的简陋锦旗依旧贴着。
“护身符……”
“霉运发射塔……”
“S级战略兵器……”
他摸了摸那面锦旗，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腿。
“扎根小禁区线……闭眼抡大脚……，”
他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点认命又有点荒诞的弧度。
行吧。
至少……有地方待了。
至少……有人真把他当回事了。
这德甲混的……真他娘的魔幻现实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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