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皮球滚过门线的轻响，在时间被无限拉长的静默中，清晰得如同命运齿轮最终咬合的脆响。
紧随其后！
“嘟——！嘟——！嘟——！！！！！”
三声长哨！
尖锐！急促！
如同神祇落下的无情判锤！
进球有效！
比赛结束！
斯图加特郊狼队1-0多特蒙德！
嗡——！
整个梅赛德斯-奔驰竞技场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仿佛空气被瞬间抽干，时间彻底凝固！
紧接着！
疯狂！
彻底的疯狂！
“哇啊啊啊啊啊——！！！！！！！！！！！！！！！”
积蓄了整场九十分钟的压抑、紧张、难以置信、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积蓄了亿万年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喷发！
红色的浪潮瞬间席卷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
山呼海啸般的狂吼混合着喜极而泣的尖叫，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顶棚！
座椅在颤抖，空气在燃烧！
里德尔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像个踩了弹簧的疯子，在球入网、哨响的瞬间就张开双臂，带着那张标志性的、近乎傻气的狂笑，撒腿狂奔！
他没有冲向角旗，也没有冲向看台！
目标直指瘫倒在大禁区角外、泥水淋漓、还保持着抡腿结束姿势、一脸劫后余生般呆滞的何天！
“何——！！！！！！老天爷派来的亲儿子！！！！！我的神！！！！！！”
他撕心裂肺地吼叫着，狠狠地将何天扑倒在地。
紧接着，更多的红色身影如同叠罗汉般一层层压了上去！
施耐德老泪纵横，狠狠捶打着身下的人堆：
“老子踢了二十年球！没特么见过这样的！”
“神迹！神迹啊！！！”
弗莱舍一边抹着脸上混合了雨水、汗水和泪水的泥污，一边语无伦次地对着镜头方向咆哮：
“守住了！我们特么守住了！还他妈赢了！！！！”
替补席上的球员和工作人员早已越过了边线，像一道道脱缰的野马冲入场内，加入这场沸腾的人肉金字塔！
沃尔夫教练紧绷了整场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最终化为一个极其扭曲的表情。
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他用力地、狠狠地拥抱着冲过来的助理教练费舍尔，嘴里反复念叨着同一句：
“天意……这就是天意！”
而球场的另一边，是另一个世界。
死寂的沙漠。
黄色的多特蒙德阵营，仿佛被无形的冲击波冻结在原地。
罗伊斯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微微仰着头。
雨水顺着他雕塑般的面颊滑落，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蓝眼睛里是巨大的迷茫和难以置信的空洞。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完美雕像。
任凭队友从他身边踉跄跑过，目光空洞地望着那片陷入疯狂的红色沼泽。
他仿佛在思考一个耗尽毕生足球智慧也无法解答的终极命题：
这场比赛的剧本，是谁写的？
莱万多夫斯基双手捂着脸，缓缓地蹲了下去。
他将脸深深埋进膝盖之间，肩膀微微抽动。
是哭泣？
还是极度的不甘和疲惫？
无人知晓。
这位刚刚还在禁区里叱咤风云的顶级射手，此刻只剩下一个蜷缩着被命运彻底戏耍后的剪影。
格策瘫坐在冰冷的草皮上，背对着喧闹的庆祝。
他呆呆地望着球场远端广告牌上闪烁的光芒，眼神失焦。
那个空门推射击中门柱的画面，还有那个背对着他、站在门线上用绝望眼神“诅咒”了他的何天，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他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荒诞的噩梦。
胡梅尔斯、京多安、皮什切克……所有的多特球员，无论场上场下，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愤怒？
沮丧？
有，但此刻都被一种更深沉、更难以名状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彻底覆盖。
他们环顾四周，看着队友，再看看记分牌上那刺眼的1-0，然后再看向那片红色狂欢的中心。
那个被队友从泥水里拖起来、依旧一脸茫然、仿佛置身事外的东方中卫。
何天。
那个名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他们此刻的感知里。
他的笨拙？
真实。
他的狼狈？
清晰可见。
他似乎毫无技术可言？
显而易见的笨重。
但是！
是他挡住了必进球！
是他的解围导致了混乱！
是他的回传变成了致命的乌龙导火索！
是他的关键长传送到了无人地带！
最终，也似乎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让里德尔完成了最后一击！
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
没有！
从纯技术角度，每一次他触球，似乎都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扭曲感和不确定性。
就像一团行走的、能歪曲足球运行基本法则的混沌云！
“这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声音在多特球员心中无声呐喊。
他不是人，他是这场荒诞剧的导演、编剧兼男一号！
是站在场中央被他们轮番冲击都屹立不倒的叹息之壁！
更是最后时刻轻轻一推，就让他们这庞然大物轰然倒下的那根诡异的稻草！
无法击败！
无法理解！
甚至……无法形容！
魏登费勒如同石化。
他没有坐下，没有蹲下，他就那样站着。
目光死死盯着球门里那颗已经停止滚动的皮球，嘴唇微微哆嗦着。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造成一切的、正在人堆里挣扎着露出脑袋的何天。
“傻子……。”
魏登费勒几乎是用唇语吐出了这个词，脸上是混合着极致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是对命运的敬畏？
还是对这个叫何天的“怪物”的敬畏？
他分不清了。
场边教练席，图赫尔双手插在口袋，一动不动。
雨水打湿了他略显花白的头发，但他毫无察觉。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没有咆哮。
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疯狂庆祝的对手和像一群失去方向的迷途羔羊般的自家球员。
他感觉自己也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奇车祸的幸存者，大脑一片空白，连愤怒的情绪都组织不起来。
他拿出记录板，想看看战术笔记，却发现上面一片空白。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总结这场比赛。
而风暴的中心，何天。
他终于从人堆里挣扎出来，像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泥浆和汗水。
他被兴奋过度的队友们抛向空中，落下，又抛起……每一次失重感都让他一阵眩晕。
“福星！”
“上帝之踵！”
“神之子！”
各种称呼在他耳边炸响。
他看着下面一张张狂喜、扭曲、写满了信仰的脸庞。
里德尔的最为夸张，再望向远处那群在雨中如同凝固雕像的黄色巨人。
看着他们脸上那无法言说的茫然、挫败甚至一丝恐惧。
格策看他的眼神简直像见了鬼！
“我……做了什么？”
何天脑子里嗡嗡作响，刚才那脚惊世骇俗的回传引发的连锁反应冲击着他的神经。
莱万射门被泥水干扰？
格策单刀中柱？
还有最后这脚歪打正着帮助里德尔完成绝杀的长传？
一切像一锅煮沸的魔药，在他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他感觉不到激动，只有一种更深的、近乎脱力的荒诞感。
他仿佛站在了一个由无数不可能和混乱搭建的舞台中央，被动地接受着主角的加冕，却对剧本一无所知。
命运如同一个恶作剧大师，疯狂地拨弄着所有人和球的轨迹。
而他何天，只是一个特别显眼的靶心？
他被人群簇拥着，走向球员通道。
在经过莱万身边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位巨星。
莱万也恰好抬头。
两双眼睛短暂交汇。
何天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再是竞技的杀气，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审视他的探究。
何天慌忙低下头，像一个考试作弊被抓的学生。
通道口上方，何家村助威团高举的红色横幅在风雨中猛烈飘动：“小天！你是我们的骄傲！”。
何天看着横幅，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仿佛被抽走灵魂的黄色阵营，喃喃自语，声音被巨大的欢呼声淹没：
“骄傲？我这算哪门子骄傲啊！”
“都是老天爷给力！”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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