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姐,您先消消气儿,为这号人生气不值当。”
“我……我倒是有个辙儿。”
朱小兰斜了他一眼,语气还是不善:“啥主意?说来听听,别尽整些没用的。”
小年轻压着嗓子,脑袋凑得更近,活像只偷油的老鼠:“徐年那小子不是捯饬邮票吗?咱就咬死他那些玩意儿来路不正!就说是从供销社偷摸搞出来的,再找人仿几张供销社的发货票据,弄真点儿,往街道办一塞……”
他嘿嘿笑了两声,声音黏糊糊的。
“他指定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居委会下来一查,他家那耗子洞还能藏住啥?”
朱小兰先是一怔,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紧绷的脸皮慢慢松弛,最后咧开嘴,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嘿!你这小六子,脑瓜子可以啊!”
她抬手就在小六子后脑勺上拍了一记,不算重。
“平时瞅着蔫了吧唧的,这会儿倒开窍了!”
小六子让这一巴掌拍得浑身舒坦,嘿嘿笑着,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那必须的!小兰姐您吩咐,我能不用心?”
“行!”朱小兰猛一拍巴掌,刚才被刘河涛压下去的气焰又冒了出来,嗓门也恢复了尖利,“就这么办!”
她扭头对着还杵在原地的几个人。
“都听见了?回去把这风声给我放出去!就说徐年投机倒把,手脚不干净,货都是偷的!”
“还有,赶紧找几张破纸,照着供销社那票据的样子画几张!越像越好!弄好了给我送来,我亲自跑一趟街道办!”
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有些犯难,脚步迟疑着没动。
朱小兰脸又沉下来了:“怎么着?怂了?”
“我可告诉你们,今儿要是不把徐年这根刺拔了,咱们这楼里往后谁都甭想睡安稳觉!”
“等他哪天摸到你们家炕头底下,偷了你们的救命钱,看你们找谁哭去!”
这话跟鞭子似的抽在几人身上,他们哪还敢犹豫,忙不迭点头哈腰地应着,一溜烟各自散了。
朱小兰叉着腰站在原地,眯缝着眼睛,朝着徐年家那栋楼的方向啐了一口。
“小瘪三,跟我斗?看老娘不把你屎都打出来!”
与此同时,徐年那间只有十来平米的小屋里,角落那台半新不旧的红灯牌收音机,正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旋钮被拧到了一个奇怪的频率,里面断断续续传出的,正是居委会门口刚才那番对话。
这玩意儿是徐年捣鼓出来的,用从系统那换来的零件拼的,监听范围不大,也就这楼前楼后几十米,但足够用了。
朱小兰这几天的煽风点火,背后搞的小动作,一句没落。
徐年靠在吱呀作响的木头椅子上,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喝着凉白开。
没过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破旧的木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而是一沓沓泛黄的纸张。
这些纸,有的是正规的信纸,有的干脆就是裁剪过的练习簿纸,但上面用钢笔写的字迹、盖着的模糊“印章”、甚至那纸张的年份质感,都透着一股子“真实”。
这都是他照着系统给的资料,一张张“做旧”出来的交易记录、通信证明,甚至还有几张模仿供销社格式的“进货凭单”,专门用来对付眼下这种状况的。
他随手拿起一张,对着光看了看,纸上的编号和日期都和他手头几枚珍稀邮票的来源对得上。
“她想拿票据做文章?”
徐年把那沓纸重新放回箱子,推回床底。
“行啊。”
“她要玩,我就陪她玩把大的。”
“看看谁的‘证据’,更真。”
……
“你们说,这徐年得多不要脸?偷了供销社的东西,还敢大摇大摆地往家搬!”
尖嗓子划破傍晚筒子楼下的嘈杂,朱小兰唾沫星子喷得老远,手里那几张刚画出来的假收据被她捏得有点发皱,像是攥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几个邻居围在大槐树底下,跟着起哄。
“就是!小兰姐,您这回可是为咱们楼除了个大害!”旁边一个胖大婶赶紧递话,脸上那表情,活像已经看到徐年被押走了。
朱小兰正说得唾沫横飞,眼角余光扫到一个慢悠悠踱过来的人影,正是徐年。
他手里拎着个看不出装着什么的布袋。
她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把腰一挺,声音拔得更高:“哟,徐年!你还有脸出来?偷了东西还敢在这儿晃荡,脸皮够可以的啊!”
徐年站定,没急着看她,反而慢悠悠打量了一下围着的人,才懒懒地开腔:“朱小兰,嘴巴放干净点儿。偷东西?拿出东西来我瞧瞧。”
“证据?”朱小兰把手里的纸扬了扬,几乎要戳到徐年脸上:“你当我瞎?这上头写得一清二楚!供销社的邮票!你还装!”
徐年像是没听见她的叫嚷,慢吞吞从布袋里也摸出一沓纸,纸页泛黄,看着有些年头了。
“巧了不是,”他把那沓纸在手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我这儿也有点东西。要不,咱俩现在就找刘主任说道说道?看看谁的东西经得起琢磨?”
朱小兰脸上的得意瞬间挂不住了,捏着纸的手指关节都发白,嘴张了张,却没立刻发出声。
围着的人嗡嗡声更大了,互相递着眼色,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徐年也不等她回话,转身就朝居委会那排平房走。
“刘主任这会儿应该还在吧?正好跟他汇报汇报。”
朱小兰像是刚反应过来,往前抢了两步:“你站住!姓徐的,你想干啥?!”
回话的是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干啥?让某些人开开眼,看看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居委会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刘河涛正对着一本旧歌本摇头晃脑地哼哼,试图找准一个跑调跑到天边的音。
他抬起头,看见是徐年,眉头下意识地就拧了起来:“徐年?你又捅什么娄子了?”
“没捅娄子。”徐年把那沓泛黄的纸往桌角一放,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动作不急不缓。
“是有人想给我泼脏水。我寻思着,这事儿得先跟您通个气儿,免得您老不知情,回头让人把您也绕进去。”
“绕进去?”刘河涛放下歌本,身子微微前倾,“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徐年身子也往前凑了凑,声音放低了不少,刚好够两人听见:“朱小兰啊,弄了点假玩意儿,想去街道办告我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