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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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年顿了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您想想,这要是真捅上去,一查,查到她跟您那位…呃…亲戚头上,您这主任的面子往哪儿搁?”

刘河涛脸色骤变,手里的歌本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回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他抬起头,死死看着徐年,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姓徐的,你拿话点我?”

徐年没应声,只是往椅背上靠了靠,那把老旧的木头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敢,刘主任。我就是琢磨着,朱小兰她脑子不清楚,万一真把那些个‘证据’递上去,街道办那边能不查?”

“这一查,要是顺藤摸瓜,摸到您那位…呃…亲戚头上…”

徐年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您说,到时候,您这面子往哪儿放?影响了您的前途,多不值当。”

刘河涛额角绷起青筋,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指关节捏得发白。

办公室里只剩下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衬得气氛格外压抑。

他跟徐年那点不清不楚的“交情”,还有之前收下的那些东西,此刻都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

朱小兰这个蠢货,要是真把事情捅上去,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这个主任的位置…

“行!”刘河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搪瓷杯都跳了一下。

他嚯地站起身,动作太大,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这事儿,我来处理!”他斩钉截铁地说,声音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虚,“你先回去!朱小兰那边,我有数!”

徐年也跟着站起来,慢悠悠掸了掸裤腿上压根儿没有的灰。

“那就辛苦刘主任了。”

“我等您信儿。”

他刚迈开步子,打算往外走,办公室那扇掉了漆的木门“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要散架,被人从外面整个撞了开来。

朱小兰一头冲进来,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胸口跟风箱似的呼哧呼哧,手里头还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宝贝似的。

她一眼锁定屋里的徐年,嗓子拔得老高,尖利得刺耳:“姓徐的!你猫在这儿跟刘主任叨逼叨啥呢?!想合起伙来坑我是吧?!”

徐年像是没听见,步子都没乱,侧着身子就从她旁边擦了过去,人已经到了门外头。

“坑你?朱小兰,你家没镜子吗?回去好好瞅瞅,到底谁坑谁。”

这话堵得朱小兰一口气憋在嗓子眼,脸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捏着纸的手抖得筛糠一样。

刘河涛指着她的鼻子,气得手指头都在发颤,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吼出来的:

“朱小兰!你给我闭嘴!”

刘河涛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看着朱小兰那张蛮横的脸,真想给她一耳刮子。他手指头戳着她,声音压着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脑子让猪油糊了?在这儿发什么疯?!”

朱小兰让这一嗓子吼懵了,攥着那几张破纸的手停在半空。

她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想趁势再闹一场,可刘河涛那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让她心里也打起鼓来。

这老油条平时滑不溜丢,今儿这火气,是来真的。

“刘主任,我……我这不是为了……”朱小兰气势弱了下去,声音也小了,可那双眼睛还死死地往门外徐年消失的方向剜,恨不能盯出两个窟窿。

“为了什么?为了显摆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本事?”刘河涛哼了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桌上,桌上的搪瓷缸子跳起来,茶水都溅了出来,“你那点烂事儿,你当街道办是摆设?还敢捅到街道办去,真查起来,查你那些假玩意儿,最后谁脸上难看?”

朱小兰脸上红白交错,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她是仗着跟妇女主任沾点亲带点故,在筒子楼里横着走惯了,可真碰上刘河涛这居委会正经主任,她心里还是发虚。

刘河涛看她这怂样,更是火上浇油。他一把夺过朱小兰手里的纸,刺啦——撕了个粉碎,碎纸片飘飘扬扬落了一地。

“你……”朱小兰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就想去捡,刘河涛一个眼神扫过来,她手又缩了回去。

“还敢跟我横?”刘河涛往前逼近一步,朱小兰连着退了两步,后背差点撞上墙,“朱小兰,我把话放这儿,这事儿,到此为止!再敢出去瞎咧咧一个字,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小兰死死咬着嘴唇,胸脯一起一伏,明显咽不下这口气。可她也明白,这当口再闹,真得兜不住。她狠狠地剜了刘河涛一眼,扭头就往外冲,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嘟囔:

“姓徐的,你给我等着!”

门被狠狠摔上,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有老挂钟固执的滴答声,敲得人心烦。

刘河涛一屁股坐回椅子里,椅子腿儿又在水泥地上刮出难听的声响。

他摸起桌上那部黑黢黢的电话,手指哆嗦着拨了个号。

“喂?老王?我,河涛……”

声音压得低低的。

“嗯,对……有个事儿,得跟你透个底……”

电话那头还在嗡嗡说着,刘河涛却觉得办公室里更冷了。

而外头,徐年一出居委会大门,就被一股卷着煤灰渣子的冷风呛得咳嗽了两声。

脚下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徐年没多看,拐进了自家那条黑漆漆的筒子楼道。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玉米糊糊甜香和劣质煤球烟火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徐茜正撅着嘴,拿筷子尖儿使劲捅碗里那块蒸得半生不熟的红薯:“哥!你看这玩意儿,硌牙!”

“硌牙就给我!我牙口好!”徐楠从旁边伸长脖子,作势要抢。

“就不给!”徐茜赶紧把碗抱紧了,冲他做了个鬼脸。

徐北端着搪瓷盆从灶间出来,盆里是黄澄澄的玉米糊。

他脚步顿了顿,把盆子放在桌上,才看向徐年,嘴唇动了动,没立刻出声。

“哥,……没事儿吧?听见动静挺大。”

徐年脱下棉袄随手搭在椅背上,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

“能有啥事儿?”

他声音带着点刚从外面回来的凉气。

“放心,刘主任那边,有谱。”

徐北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眉头却还拧着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