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主任没再理她，抬脚就要往外走。
“哎，老王，等等，等等。”刘河涛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前面，笑呵呵地拦了一下，“多大点事儿，还真跑一趟供销社？”
他凑近王副主任，胳膊肘碰了碰他：“这事儿啊，我看八成就是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徐年这小子，我还是了解的，老实孩子，能干那事儿？”
王副主任脚步顿住，眉头拧着，没接话。
刘河涛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两人能听清：“再说了，朱小兰她那点破事儿，你还能不清楚？仗着她那当妇女主任的表姐，在咱们这片儿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不定又是想讹点什么。”
这话似乎点醒了王副主任，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朱小兰，语气沉了不少：“朱小兰，你跟吴主任的关系，街道不是不清楚。这次举报，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掂量掂量。”
朱小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我能安什么心！我就是见不得他家天天鱼啊肉的！那钱来路不明，就该查！”
“来路不明？”徐年突然出声，慢悠悠地，又从内兜里掏出个东西，捏在指尖晃了晃，像是一张叠起来的小纸片。
“朱小兰，你跟你那表姐，俩人搭伙倒腾供销社内部的紧俏粮票，这事儿……要不要我帮你跟街道说道说道？”
这话倒是不假。
朱小兰那德行，占了便宜恨不得敲锣打鼓，生怕别人不晓得。
她那张脸瞬间没了血色，哆嗦着嘴皮子，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我就说她不对劲！”人群里炸开锅，先前被朱小兰挤兑过的张家媳妇跳了出来，“上次供销社那点布头，她非说是她先看上的，硬抢了去！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可不是！还撺掇我跟她一起弄粮票，说是有门路，来钱快！我胆子小，没敢！”另一个声音尖锐地补充。
王副主任捏着那几张纸的手背青筋都跳了跳，他转向朱小兰，声音冷的掉冰碴：“朱小兰，粮票的事，你自己说，还是我们去供销社问？”
朱小兰汗珠子滚滚而下，话都说不利索：“没……没有！他瞎说！徐年，你少在这儿泼脏水！”
徐年哼笑一声，都懒得再看她，只对着王副主任：“王主任，供销社的账都在那儿摆着呢，谁拿了不该拿的粮票，谁跟吴主任搭伙倒腾了东西，一查就知道，赖不掉。”
王副主任没接话，只是朝旁边站着的人点点头。
那人立刻上前，拉住了还在嚷嚷的朱小兰，示意她到一边去。
院子里原本跟着朱小兰起哄的那几个人，这会儿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悄没声地往后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徐年就那么站着，手插在棉袄兜里，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但周遭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子散不去的凉意。
刘河涛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行啊你小子，后手留得足足的。”
徐年没搭腔，只朝被拉走的朱小兰那边扫了一眼。
就在这时候，院子门口猛地传来一声炸雷似的尖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徐年！你坑我！”
朱小兰挣脱了街道办的人，像头发疯的母老虎，红着眼就朝徐年扑过来。
她手里不知啥时候攥了把菜刀，明晃晃的刀刃晃得人眼晕。
徐年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人群瞬间乱了，尖叫声此起彼伏。
“快拦住她！”刘河涛大喊。
朱小兰根本不听，菜刀带着风声直劈徐年。
就在刀子快要落下的时候，旁边一道黑影猛地蹿出来，狠狠撞上了朱小兰。
“砰”的一声闷响，朱小兰被撞得摔了个四仰八叉，手里的菜刀脱手飞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道身影晃了晃，扶着墙才站稳，竟然是徐北。
徐北喘着粗气，脸憋得通红，冲着地上的朱小兰咬牙切齿：“你不许动我大哥！”
徐年愣了一下，快步上前扶住徐北，声音里带着急切：“徐北？你怎么样？撞疼没有？”
徐北咧嘴笑了笑，露出一点淤青的脸颊：“没事儿，我皮厚，撞一下没啥。大哥，你没被吓着吧？”
徐年心头暖了暖，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说：“没事，多亏你。”
周围的人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来，街道办的人已经冲上去，死死按住了地上的朱小兰。
朱小兰头发散乱，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可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你等着！徐年！我跟你没完！”
“把她带回去！这事儿没完！”王副主任的声音跟淬了冰似的，吼得院子里那些探头探脑的都缩了回去。
朱小兰像滩烂泥，被人架着胳膊往外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徐年看着那道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细小小的抽泣声，跟小猫似的。
他猛地回头。
徐茜扒着堂屋的门框，小小的身子缩在那儿，脸蛋白得像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
徐楠站在她旁边，死死咬着下唇，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徐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快步走过去，在她俩面前蹲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茜茜，没事了，别怕。”
小丫头“哇”地一声扑进他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哭得一抽一抽：“大哥……我怕……她拿刀……好吓人……”
徐年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一下，又一下：“不怕，哥在这儿，谁都动不了你。”
徐楠站在一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还有点抖：“……刚才，差点以为你……”
徐年抬头看她，脸上挤出个安抚的笑：“放心，你哥命硬。”
他把徐茜抱起来，小丫头还在他怀里哽咽。
院子里的人群被王副主任不耐烦地驱赶：“都看什么看！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邻居们窃窃私语着散开，脚步匆匆，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徐北凑到徐年身边，一边揉着刚才撞疼的肩膀，一边压低声音骂：“这老娘们儿真他娘的疯了！动刀子！她就不怕把牢底坐穿！”